宣四x送傩6-《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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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游戏。

    她不让一滴雨浇在他肩膀上,自己通身淋湿。

    而当时的自己视而不见。

    哪怕看见了,也只是觉得他又没让她管,是她自己乐意如此,再说她有功夫傍身,淋坏不到哪里去。

    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啊。

    宣焘眼中的那滴泪终于坠下来。

    同时长史老伯也终于穿过雨帘赶了过来,将伞罩在主子爷的头顶。他看见四爷低埋着头,两肩耸颤不止,因此前四爷让他打听一位姑娘,知道些主子的心事,看得揪心,欲要安慰,躬下身时却赫然发现,四爷不是在哭。

    他在笑,声嘶音哑,耸肩笑个不住。

    好像遇到全天下最好笑的事,宣焘笑得眼里流出泪来,笑到噎气:“辉伯,你知道隆安寺有个老和尚吗、老和尚,他咒我。

    “咒得好准呐。”

    原来这便是他的天谴。

    让他幡然悔悟,又求而不得。

    “四爷。”老伯是从小看着四爷长大的内监史,看不下去,也红了眼,轻声细气儿地问,“是为着那位姑娘么?四爷别急,您与她好生说,实在不行,备上那位姑娘喜欢的礼物,老仆带着去求她,哪怕跪上三天三夜,老仆定请姑娘来见四爷一面!只求您别这么着……”

    她喜欢什么?

    宣焘眼波迷蒙地看着眼前人,相处五年,他竟不知,送傩喜欢什么。

    隆安寺什么也没有,送傩也什么都没向他索要过,一人一剑,便是那女子的全部。

    她只喜欢他。

    然后他用岁月的刻刀,日复一日,将她唯一的欢喜划得面目全非,将她的心,残得伤痕累累。

    宣焘忍着通红眼眶霍然起身,冲进雨里。

    “四爷、四爷您干什么去?”辉伯大惊。

    宣焘悍然抹了把被雨水冲刷的脸,“进宫!”

    一人自怜自艾不是他的作风,他只知他还想要送傩这个人,不止如此,下半辈子只能是她,那么怎样伤了她的,就怎样赔回来。

    梅长生被休都能追回小醋儿,他都能做到的事,宣焘不信自己做不到!

    *

    送傩并不知宣焘这几日做了什么,自那日清早一见,她便想,若他再敢来,她必定下回狠手,让他知道,送傩已不是那丢了一颗心,可以挨他摆布的人了。

    大人不许她亮刃,大不了她空掌打折他的腿。

    结果宣焘没来,接连几日,送傩耳根清净,慢慢的便放下心。

    想来他那日不过是无聊前来试验一回,见她决绝之意分明,就此撂开手也未可知。

    近来没有什么大案子,不出外差时,送傩便在衙门后堂院里与林胜男互相拆招习练。此为女捕司的成例,即使无案,也不可惫懒懈怠,荒废一身功夫。

    这对送傩来说全无难度,纵无此例,她每日都要早起一个时辰在庭中练剑。不过同她一起练招的林胜男,却常常惊羡不已:

    “哇,阿傩,你这剑挽得真利落,认真打来,我可能一招都接不下!”

    “阿傩欸,你这般好武艺是练了多久练成的?要是能分给我十分之一的厉害,我就给我爹争脸面了。”

    “说真的,我怀疑你甚至能跟咱们掌司一较高下。”

    “闭声莫言,练功时忌讳泄气。”每到这时,送傩便轻声提点,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爱说话的姑娘。

    但她并不觉厌烦,探了两回手,对林胜男的功底大概了解后,便按适合她的练法,循序渐进帮她喂招。

    也许林胜男自己都未发觉,她的武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照之前大有进步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林胜男嘘喘着气息擦拭额头汗水,转头见送傩白皙的脸上一滴细汗也无,连呼吸都未变化,仰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望着那红红的樱桃小口,她再一次羡慕道:“阿傩,你真好看。”

    送傩的长相,其实并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人,但五官精巧,属于越看越是耐看,反正林胜男觉得每多和她相处一日,眼中便见她更漂亮一分。

    长得也好,武功也高,难得的是为人一点不拿架子,这样耐心地教她……未等感慨完,忽见送傩转头,明净的眼瞳望向她,声音小而认真地纠正,“我叫送傩。”

    “哦,对对,我又忘了你不喜欢小名,送傩送傩。”

    林胜男笑眯眯地应声,她觉得叫阿傩亲切顺口,便总是忘记。经她一提醒,挺了挺鼓囊的胸脯道,“你说得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丈夫如是,咱们小女子亦当如是。”

    她知道送傩话少,随口玩笑的话,也没指望她回应。却见送傩唇角微不可察地轻弯,“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她的少时岁月是在无休止的练功中度过的,很少有到外面闲逛的机会,对外界的烟火浊尘,她也不感兴趣。唯独有一次,得了奖赏,可以出去逛一逛,她小小的个子泯于人群中,漫无边际地走,忽听到一家书馆外有一个说书人拍响醒木,说了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知前言后语,却一下喜欢上了这八个字。

    没来由的,只觉得很潇洒。

    她的名字是师父给的,傩字很难写,小时候怎么也学不会,还偷偷哭过几回。不过后来得知“傩”是一种驱鬼除疫之舞,她便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独属于她的东西不多,所以一旦拥有什么,她便会很小心的珍藏起来。

    稍事休息后,二人继续练功,刚摆好架势,一个衙役匆匆过来传话。

    “送傩姑娘,南华观有案,陆掌司点名你过去协助,从速。”

    听到这道观的名字,送傩愣了一瞬不到,随即与林胜男知会一声,出衙牵了匹快马,直奔位于帝苑芙蓉园旁边的南华观去。

    *

    路上送傩暗思,南华观内有一位多年前入道修行的亲王孙,大人的钧令紧急,难不成是此人出了事?

    到了南华观外,送傩一勒缰绳,未等马蹄稳立便跃身下鞍。扫睫四顾,见道观大门处不乏百姓进出,尚不曾戒严,她心内微松。

    正待入内,忽听背后有人喊道,“送傩!”

    送傩脚步促然而止,皱起眉,回头便见一人驭马由远及近。

    来人控缰极准,停下时马头恰距她一丈之外,那人下了马,喘息间带些风尘仆仆的热气,低声又唤她一声:“送傩。”

    “你,跟踪我?”送傩声音低沉。

    她以为再也不用面对宣焘了,此刻乍然见他,脸色还是如常平淡,心情却一霎沉落下去。

    “你别生气,我不想去衙门打扰你,听闻你来此,便想来寻你说几句话。”宣焘生怕她一个不耐转头离开,迅速地解释。

    他个头高,在她面前微俯了身,好声好气道,“送傩,你未发现我有何不同?”

    送傩有公务在身,怕大人等急了,哪管他怎样,蹙眉举步便走。

    宣焘偏绕到她身前拦住,俊锐的眉眼示着弱,哀哀的笑有点荒凉,“送傩,督守我的侍卫已被陛下撤去。是因几日前我入了宫,向陛下呈上一份军防疏策换来的。”

    失势前他掌管地方州府军多年,又有实战功勋,查究军防疏失与提供改善之策,并非难事。只不过他从前骨头硬,宁愿被关一辈子,也不愿向他所输那人的儿子低一下头。

    但那日,他在阊阖门外的雨里跪了一夜,换得那位该称一声侄儿的九五至尊一次召见。

    时隔六载,他终于还是向那把龙椅,俯首称臣。

    他对这位年轻皇帝的投诚,只源于对一个姑娘的低头。

    “送傩,我不会让你跟着一个……废人,一世抬不起头的。我知我身份尴尬,但我会从头来过,挣下一分家业,荫妻荫子。你信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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