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被无情恼(十二)-《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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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宋十九嚼着面线,同李十一对视。

    “我的丈夫,名唤沈三白,乾隆二十八年生,长洲人。”芸娘添一句,“便是如今的苏州。”

    沈复,《浮生六记》。李十一眼里漫上了然的神色,支起小臂手背抵着下巴,静静听她娓娓道来。

    “我同夫君琴瑟在御,缱绻情深,是一等一的恩爱。夫君性子温柔,人也和气,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便是公婆不大喜欢我,因着我善妒。”

    “凡天下女子,若有了意中人,自然是想占尽天下独一份恩爱与怜宠,哪里有不嫉妒的呢?”

    嫉妒?宋十九将筷子停下来,抽出绢子沾了沾唇角,仔细思索这个道理来。

    “彼时我不大明白,世间之事不必尽善尽美,只因着这一点子白玉微瑕,磨成了心头病,万般克制恭谨,以求能讨公婆喜欢。”

    她吐出一口烟圈:“机缘之下,我便得了灵猫肉。你说的神兽之气,大抵是这个。”

    “我自幼好书,于《山海经》里头读到过灵猫,别名‘类’兽,雌雄同体,状似狸猫——‘食之不妒’。”

    宋十九一怔,见李十一亦愣了愣,心有所想地看着芸娘。

    “不错,”芸娘点头,“吃了灵猫肉,我便丧失了忌妒心。”

    她拿过一个空杯子,将烟灰弹在里头,睫毛垂下来,在脸上布下乌黑的阴影,仿佛一折子戏终于拔到高音,胸腔起伏得厉害。她说:“后来,我遇见了憨园。”

    “憨园是我女扮男装,同阿复虎丘游玩时所识,她虽出身风尘,却才貌俱佳,是难得的妙曼佳人。我存了作大度贤妇的私心,想在公婆跟前摆个孝顺,又因着灵猫肉的缘故,便欲替夫君求娶她,纳其作妾。”

    “她起先不知,同我往来几回,饮酒对歌,甚是投契,我便与她义结金兰,并赠镯相定,她戴上镯子,脸便同那日天边的云霞似的,只望着我不作声。”

    芸娘笑盈盈的,透过水嫩嫩的宋十九,将眸中云霞晕染在她的两颊。

    “不曾想,”她的食指点了点烟管子,“我同她道出实意,那晚霞却似被霜花儿打散了,她抖着眼神瞧我,显见不可置信。我捉着她的手同她细细言明,又令夫君赠了她几副画儿,她不做声收了,只反复问我:你当真如此想么?”

    “你当真……如此想么?”瞧我同他卿卿我我,瞧我同他举案齐眉,瞧我同他共挽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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