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我一生,难寻太平 (七)-《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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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十一自个儿走了一会子,停下脚步,回头看跟在身后半步的宋十九,她倒是不再哭了,却曲着柔嫩的手指,垂头默不作声地抹着眼泪,手上在墓里沾了灰,抹得眼旁深一道浅一道的,李十一怕她眼睛疼,便抬腕将她的手拿下来,问她:“哭什么?”

    宋十九睁着濡湿的杏眼,肿肿的眼皮翻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痕,嘴被咬得红艳艳的,她精巧的鼻翼一动一动,抬头望着李十一,小声道:“心里头十分难受。”

    她十分乖巧地压抑着哭腔,可正是这点子委屈,令她的语调同神情瞧起来似被遗弃的幼兽,可怜极了。

    “难受什么呢?”李十一偏了偏头,认真地低头看进她眼里,嗓音仿佛放柔了些。

    宋十九咬唇想了想,又泪眼朦胧地望着她:“你也难受。”

    “我?”李十一讶然。

    “我知道呀。”宋十九低头嗫嚅,伸出指头戳了戳李十一的胸前,“你这里软乎乎,暖乎乎的,怎么会不难受呢?”

    李十一有些好笑,却不再言语,只提步又往前走,宋十九跟上去,因着泪水糊了眼,脑仁又哭得疼,瞧不大清路,便将胳膊靠过去蹭着她,由她掌着路。

    又走了两步,宋十九忽然道:“月娘同阿婉的交情,是何意?”

    李十一未答,听她问:“是我同你这样么?”

    李十一道:“我同你认得不过十来日,哪里来的交情?”

    宋十九结舌,才十来日?可她却总觉得过了好些年似的。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同阿音,是么?”

    李十一顿了顿,摇头:“也不是。”

    “那……”

    “不许问涂老幺。”

    宋十九欲言又止地“噢”一声,手背抹一把残留的泪花,哭得久了,仿佛虚了似的,此刻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寒战,又吸了两下鼻子。

    李十一瞥一眼她抽抽噎噎的模样,忽然道:“我如今觉得,十八/九岁,也好。”

    “怎么说?”宋十九脑子仍有些钝钝的,耳朵却快人一步地支起来。

    李十一道:“会吐鼻涕泡儿。”

    宋十九飞快地抬手捂住鼻尖,掩面哀嚎一声。

    晨曦中李十一弯着嘴角微微笑,隔着眼泪瞧,笼在玻璃里似的模糊又清透。

    涂老幺望着前头的两个人,嘿嘿莽笑感叹一句:“娘俩儿感情真好。”

    娘俩儿?阿音顿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西安城迎来崭新的曙光,将古老的城墙照得熠熠生辉,李十一等人却没有欣赏朝阳的福气,在街口吃了一顿水盆羊肉,便回宅子里补起囫囵觉。

    再醒来时,天已擦黑。宅子里管事的连妈问李十一,阿春小姐几时回来,说是做了她最爱的浇头面,宅子里做工七八年了,阿春小姐总是奔波,回回归来,总要念着她的一碗面。这回匆忙,还没吃上呢。

    李十一道:“她说,不走了。”

    “不走便好了。”连妈笑应了两声,抬头一瞧落了雨,便忙撑着伞到大门处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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