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下)-《替嫁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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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卷书册,哪怕分几日曝晒,也几乎铺满府邸。

    仆从们各分了一摊看守,谢珽和阿嫣进去时,甬道两侧的空地上都铺了木板隔潮,上头书册沐浴阳光,墨香隐约。

    阿嫣与徐元娥先去女眷住处,徐太傅则请谢珽入厅喝茶。

    “六部官员里,凡跟吉甫有牵扯的王爷早已查明白,无需老朽赘言。先前被吉甫赶走的源廉先生已经应我所请,明日即可到京城。他素有匡国辅政之才、爱护万民之心,在朝中也素有威望,只因吉甫奸诈排挤,才被赶出京城,十年落寞。如今旧朝更替,王爷若亲自去劝,他想必愿意效力。”

    “随园那边近来甚是繁忙,老朽瞧着,大约都是看清了风向,去向王爷投诚。”

    “先前那几位跳窜的,老朽和犬子们也都挨个找过。有两位顽固执拗,死守着忠君之心不肯服软,旁的倒是都说服了。也怪徐元杰阴毒,将王爷的赫赫战功都说成是狠辣无情,以至朝中毁誉参半,多有谣言误解。河东兵强马壮百姓富庶,他们也都知道,这些事说开便可,无需多虑。”

    “若拜源廉先生为相,定能引人归心。”

    “以王爷之才,有清正朝臣辅佐,哪怕最初艰难些,往后定能扫除积弊,安稳朝政。”

    案上茶烟袅袅,徐太傅掀须而笑。

    谢珽起身拱手为礼,“有劳了。”

    徐太傅摆手,为他斟茶。

    谢珽亦稍露笑意。

    攻克京城只是个开始,要登基为帝,统率百官,仅凭雄兵烈马尚不足够。

    河东有贾恂统揽长史府、各州刺史勤恳布政,诸位将帅齐心,方有今日之安稳富足。朝堂御座统摄天下,仅凭先前这些人马,哪怕战事上足够调用,要让六部九司都回到正轨,却远远不够。吉甫之流和朝中蠹贼自须斩除,六部诸司却仍须选任贤能之士,才可推行政令,牧养万民。

    若不然,九五之尊也就是空架子。

    朝中左右二相,贾恂足以挑起半壁江山,源廉先生是谢珽早就看中的,只是从前素无旧交,不易请动。如今徐太傅帮他解了这桩难题,实在是大功一件。

    只要源廉肯入京,谢珽就有把握说动他拜相入朝,加之朝臣渐而投诚,那几个豁出老命整天骂街的老顽固也都被徐太傅劝得消停了,剩下一两个秋后蚂蚱,就不足为惧。

    朝堂众人将陆续归心,而在京城之外,萧烈领兵直奔淮南,裴缇则引兵扑向山南两道,陆续有捷报传来。

    曾被魏津占据的那些地盘,收复起来并不难。

    剩下难啃的骨头只能徐徐图之。

    哪怕一两年内未必能从周守素、云南节度使这两个老滑头手里将军政大权尽数收回,这大半的江山,仍能握在谢家手中。文武之事上都有了把握,帝位空置太久无益于大局,这拥立新帝的登基之典也该安排起来了。

    谢珽接着与徐太傅商议些旁的事。

    ……

    厅堂之外,阿嫣与徐元娥牵手而来,旁边还跟着徐秉均。

    送别谢淑之后,徐秉均仍回军中。

    战事一起,他和谢琤所在的折冲府尽被调在萧烈老将军麾下,这一路征战过来,极得历练。不过徐秉均自打从军之后,两年间从未回过京城,除了徐弘亲自去魏州的那回,更不曾见到家中。对于家中近况、长辈身体,也只靠书信往来和阿嫣转述得知。

    少年意气昂扬,原本也都耐得住。

    但这回跟着萧老将军兵临城下,得胜之时,终究耐不住对至亲的思念,禀报过校尉后,告假进了城中。

    这一见,就有些离不开了。

    尤其祖父年迈,身为先帝的太傅,在京城的处境极为尴尬,他瞧着被魏津翻乱的书楼,到底放心不下。

    上锋亦知他许久未归,特许留在京城。

    之后谢琤随萧烈南下征战,他暂且留在京城陪着祖父双亲,编在另一处队伍中,做些戍卫之事。

    今日恰好有空,得知谢珽亲至,便央告了阿嫣,有事欲求谢珽允准。

    阿嫣猜出他的心思,一道带了来。

    等谢珽与徐太傅商议完事情,从里头出来,就见阿嫣跟徐元娥蹲在甬道旁边,将裙衫敛在怀里,正翻晒书籍。

    两人年纪相若,阿嫣嫁为人妇、地位尊荣,徐元娥虽待字闺中,因跟着祖父往来书楼,腹中学问不逊男儿。此刻都蹲在那里,高髻珠钗,软语低笑,闲谈翻书之间,倒似回到了幼时。

    那时候不论楚家曝书,还是徐家曝书,小姐妹俩都是最兴高采烈的,跟在徐太傅后面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时移世易,皇位悄然易替,许多东西却还是没变,如山川大河绵延悠长。

    徐太傅颇觉欣慰,谢珽亦自勾唇。

    不远处徐秉均大步上前,拜见了祖父和谢珽,说京城大局已定,他愿自请返回河东,戍卫边塞、巡查边防。这事是他许诺给谢淑的,因互换质子之事并未张扬,他回京后也没透露内情,只说边塞安宁是江山稳固的根基,他愿回边塞多加历练,至于婚配之事,待日后时机合适再说。

    军中历练之后,少年已退却文弱。

    徐太傅和徐弘并不知内情,多少有些担忧,怕他在边关拖得年纪大了,回头不好议亲。

    两番恳请,都未得长辈允准。

    徐秉均既已打定主意,就不至于为此受阻,哪怕长辈反对,也会坚决北上。不过毕竟双亲慈爱、祖父疼惜,他不愿长辈平白担忧不满,又不能透露谢淑之事,想着今日谢珽在场,索性来碰个运气,想打着这旗号说服双亲。

    谢珽听罢,初时微觉诧然。

    见阿嫣回过头冲他偷偷挤眼睛,徐太傅又一副不甚满意的模样,心中旋即洞然。

    数番往来之后,他对徐秉均的印象已然改观,知他跟谢琤一样,皆有少年意气、进取之心。谢淑离开魏州时,阿嫣曾跟他细细说过,谢淑离开前的那夜独自去校场,其实是与千里迢迢赶来的徐秉均道别。那么,徐秉均为何自请前往边关,又为何当着他和徐太傅的面请缨,便可明了。

    而边关戍守,确实是大事。

    哪怕谢淑已入北梁为质,元哲也送来质子,有惊无险的夺得国主之位,边防之事上,仍不容半点懈怠疏漏。

    边关苦寒,徐秉均愿去历练,谢珽自无不可。

    谢珽见少年隐有忧色,还透露了句话,“陆恪伤愈之后,已经跟着去了,不必挂怀。”

    陆恪的大名,徐秉均当然听说过。

    遂抱拳道:“多谢王爷!”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旁边徐太傅却听了个满头雾水,又不好多问,等后来徐秉均打着谢珽的旗号北上,只得允准。

    自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此刻的深秋院落里,徐太傅引着谢珽漫谈朝堂之事,阿嫣与徐元娥仍翻书看花,闲谈喝茶。到了后晌,在府里的后院设宴,打算一道用过晚饭之后,再送阿嫣夫妇离去。

    开宴之前,谢巍有事来寻谢珽,颇熟稔的进了府,直奔徐太傅和谢珽所在的那座凉台。

    徐元娥远远瞧见那道身影,目光不自觉挪了过去。

    谢巍似有察觉,朝她抱以一笑。

    徐元娥莞尔,帮着将刚曝晒好的书放回箱中,随口向阿嫣道:“你这位三叔倒是有趣。先前在别苑里,他扮成个剑客的模样,瞧着没半点破绽。后来他来咱们府里,又穿了身道袍,也跟个真道长似的,像个闲云野鹤。”

    阿嫣不知这段逸事,忙问缘故。

    徐元娥遂将当时谢淑带着徐家众人潜出府邸,藏在莫俦单独赁的小院中,又在魏津攻入京城时在外看守,保得众人无恙之事,悉数告诉阿嫣。末了,又道:“先前你说他文武兼修,能领兵打仗铁骑纵横,也能评点书画精通音律,我还想象不出来。如今,倒是全都见识了。”

    阿嫣笑而颔首,“他厉害着呢!”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武事倒罢了,京城战乱,他定会拔剑交战。倒是音律,你见识过啦?”

    “嗯!祖父那把古琴,他弹得有模有样的。”

    阿嫣暗讶,不由觑向远处的谢巍。

    她嫁去魏州那么久,只听过谢巍评点箜篌,虽时常听旁人提起他的逸事,却没领教过他抚琴的风采。

    倒是徐元娥先见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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