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傩14-《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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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自己不冷,看着送傩伶仃仃的形影,本能地就觉得她冷。

    他哪知道,送傩正在心里小声辩驳:内力,我也有。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

    陆无咎败下阵来,道声罢了,暂按下不提。却是向怀里一探手,不知如何变出一样薄甲似的东西,在石桌前递给送傩。

    “金蚕丝甲,刀枪不入,护命的好东西。拿着,贴身穿。”

    送傩愣了一下,搭眼便知此物珍贵,摇头不收。

    “你嫌弃?”陆无咎挑了下眉,“是,这蚕丝甲之前是我贴身用过几年的,有些旧了,不过……我特意晾了几日,应该没什么味儿。”

    说着他也有点不确定了,虽然他拿来之前已经闻过好几遍,不臭,不过,也许女孩儿家都忌讳用男子之物吧。

    但他眼下找不到比这副甲更坚韧柔软两者得兼的一副来,此甲还是他初上战场时,踩狗屎运宰了一个白狄将领,从他身上扒下来的,十年中记不清保过他这条小命多少回。

    待日后他有机会找到更好的天蚕丝,为她打造一副新甲,再将这副换下来。不过这段空当期间,为确保她的安全,还是多一层保障的好。

    送傩听闻这是大人穿了多年的护命之甲,眸光深深一动。

    她纵使再迟钝,也察觉出陆大人此举不同寻常。

    武功可以教,吃饭可以请,可谁会把自己保命的东西都掏出来,随意送给一个下属?

    这件意义非凡的珍物出现在送傩眼前,让她灵台倏清,再回思过往,自然的事也变得模糊起来,第一次反省:大人耐心再好,为何把那些绝密的本领都一样一样教给她,礼数再周,也不至于不厌其烦地带着她一家家班楼去尝美食……

    他并不像是单纯把她当作一个下属在培养。

    她又看了眼那副金灿灿的蚕丝甲,幽颤地抬起眉睫,“你待我……”

    一道过电似的悸麻掣过陆无咎心口。

    原本他没想这么快与她道明心意的,一来怕她吓到,二来怕她拒绝。

    但眼下她自己有领会的迹象了,想一想,已相处这么久,也不算是唐突——陆无咎舔了下唇,捧着蚕甲,满含期待地等她问出来。

    不用她问太多,只消她说一句话,剩下的都由他来陈情。

    知她脸皮薄,他不会让她难为情的。

    陆无咎心跳发急,眼神里甚至带了些鼓励。

    “你待我……”送傩的嘴里却还是这三个字,神情与练功时的笃定不同,迷茫难解。

    她吞了一口气,正待一鼓作气问出,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低闷的哨响。

    以常人的耳力听不见,但这道哨声宛若刻在送傩骨子里的,她一听便知,这是公主府暗卫传递信号的哨子。

    她面上的疑色顿作一敛,眼尾锐利地看向哨声方向。

    公主殿下去江南时带走了迎宵松苔,留雪堂在京城看家,那么发出哨声的,是她?

    出了何事?

    陆无咎也听见了,见送傩脸色骤变,略一思索便问:“长公主府?可是有事?”

    大人见过宣无疆找来,那么猜得出她的身份,送傩不吃惊。这种哨声是她们相互联络的五哨音之一,代表事有可疑,而非事有紧急。

    虽不紧急,这些机密却不能与旁人言说。

    陆无咎见她不答,便了然了,不再追问,只道了句:“用我吗?”

    眉宇间的认真丝毫不在她之下。

    送傩诧然望他看一眼,道声不用,提步便走,“我去看看。”

    她忘了,她如今是公门的人,行事之前应当先向掌司请示。在她心里,始终是将公主的事放在第一位。

    陆无咎不介意,把手往前一递,“带上这甲,万事小心。”

    在女子拒绝之前,他严肃地加上一句:“这甲被我改小了,正适合你的身形,还我我也穿不下。两个人都糟蹋东西,像话吗?”

    最后,送傩不知是怎么接过这薄软的铠甲去与雪堂会合的。

    她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他既然知道是糟蹋东西,哪里来的理直气壮?

    *

    雪堂还是老样子,一身紧身黑衣隐伏在墨太傅府的檐角后头。看见来接应的是送傩,颇觉意外。

    自打送傩入了六扇门,她好久没见过她了。

    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雪堂言简意赅道:“不是紧煞的事。只是皇后娘娘上个月有喜了,这墨家几房的夫人过两日要入宫拜见。二房太太明氏近来却派陪房频频接触一个香料商,又是个散户,卖的都是些偏门的次货,有些古怪,咱们的暗士偶然撞见,报给了我。殿下不在家,我便自作主张来看看。”

    送傩想了想,墨家二房太太,不就是之前想将自己的长女——当今皇后娘娘的堂妹送进宫里,美其名曰效仿娥皇女英的那位吗。

    孕妇最忌不知由来的香料,此事的确不容小视。

    她道,“从哪里查,我来帮手。”

    雪堂失笑,许久不见,还是这么个脾气。“不用,应付得来。你回六扇门,以免混了事,对公主对你都不好。”

    她既说不用,就不是客气,是真的能应付。彼此都了解性情,送傩未再坚持。

    撤离前,她迟疑了一步,按了按襟中之物,回首低道:“雪堂,问你一事,若有一年长之人将保命的东西大方送给别人,还不图什么,这是为何?”

    雪堂想了下,视线还紧盯着府院里头,口中反问:“送你?非亲非故?无儿无女?”

    送傩道是。

    雪堂哭笑不得地拍了她一下:“老头子临终时,将视作宝贝疙瘩的佩剑传给了你,什么都没带,一个人孤零零地埋进土,这事儿还过不去呐?怎么,想老头子了?”

    她口中的“老头子”,便是她们共同的师父。

    “果然,你也作此想。”送傩沉吟点头,随即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雪堂对着瞬间声息皆无的半空喃喃,“这丫头,功夫竟又有进益了。”

    *

    送傩从雪堂口中得到了印证,与她先前的想法大差不差,回去之后,没有立即去小院中找大人。

    她向镇安司那边报了平安,先回女捕司。待认认真真思考了三日,终于定下决心,她方去寻陆大人,想带他去个地方。

    “呀,小师妹又来寻大人了。”周青衿见娇客上门,乐呵呵地打招呼。

    这一次陆无咎在署,刚点完卯,出来看见送傩,目光亮了亮。

    转脸板脸斥周青衿一句:“眼见是年底,皮子都紧了,今天不用出值?”

    周青衿吐了下舌,给送傩隐蔽地使个眼色,示意陆阎罗今天心情不好,可千万别招惹他,扭身灰溜溜地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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