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四x送傩5-《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1/3)页

    一行人走出司衙大门,马车套好停在阶下。陆大人往身后头看了送傩一眼,声音平沉:“沈柃与我乘车,送傩,随行。”

    送傩点头应是,神色殊无变化。她目视大人与同僚登车进了车厢,轼人赶鞭将车驶出,她便抱剑跟在车后走。

    车行快些,她便运功将步速提得快些,拐弯时车速降慢,她也放慢。

    过往接过多少盯梢的任务,她都能应对自如,何况跟一辆小小马车,自然不在话下了。

    只不过送傩瞟向晃荡的车帘下偶尔露出的那片灰色衣角,眼睫轻霎——自从上了马车后,陆掌司身上那片迫人的气场便尽数消失,仿佛烟散于林,轻弱得几近于无。

    若让她此时闭目觇探,马车中能感知到的,只有沈柃一人的呼吸与气息。另一人,完全无察。

    是她的错觉吗?

    或者是……她记得林胜男说起过,这位陆大人入京为官前,一直在南疆行伍中摸爬滚打,为言家军做过十年的斥候。

    还说什么,平南将军言淮年少成战神之名,陆大人功不可没。

    只不过当时送傩看她说的两眼放光,描绘得太过玄乎,便以为有些夸大,后头的话过耳便忘了。

    若林胜男所言不虚,作斥候的第一要务便是隐匿身形气息,倒能说得通了。

    在她默默思索之时,陆无咎也在透过车窗侧目观察。

    只见那道姣小的身影亦步亦趋跟在车后,面上没有怨尤委屈的神色,陆无咎暗中点头,心志坚定;目光又落于她足下,嗯,轻功也极高。

    联想方才她守剑如守命的眼神——那是只有在杀手死士之流身上,才会看到的对兵器怀有近乎执念的信赖,陆无咎很轻地眯了下眸子。

    “大人。”沈柃忽轻声开口,“属下斗胆多句嘴,送傩应只是心性古朴,不会逢圆,并非存心不尊敬大人。还望大人通融一二。”

    陆无咎收回视线微笑,“难得听你为人说句话。”

    能够进六扇门与那些刀口舔血的男儿比肩的女子,除了身怀武艺之外,自然都有些不服输的个性。这沈柃便是衙司中难打交道的一位,仗着自身能力突出,颇些眼高于顶的傲气。

    初见送傩入司时,她对这个新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观,甚至有几分不喜她大多数时候鹌鹑一样沉默向隅的作态。

    不过一起着办了圣火教徒那起案子后,她估出送傩的武功恐在她之上,且不是一味逞胜蛮干,能细心破去迷烟阵,又知擒贼擒王,对这个姑娘的印象便大有改观了。

    沈柃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她这次被一个新人抢了头功,竟不恼怒,简直是奇闻。殊不知,她平生只服强者,只要靠真本事让她心服口服,她只会去学对方比对方,为了有朝一日比其更强,又为何要恼怒。

    “多赖大人当日点拨,属下嫉妒的毛病,早已改了。”

    说起此事,沈柃难得有些赧然,“那日大人当头问属下,既有高志,为何不与须眉争胜,反而单对女子同袍较劲欺压?一言警醒了属下。至今想起,犹有裨益。”

    陆无咎点了下头,未再多言。不一时到了开阳伯府,他下车,送傩也恰停步。

    听她呼吸匀静不乱,他赞一声:“内力轻功皆不弱。”

    送傩并不以为是夸奖,本是事实而已,稀松平常地点了下头。

    余光却见陆大人神情顿了一下,她仔细一忖,后知后觉,大人应是在赞赏她。

    那么她该回一句“大人谬赞”之类的话,而不是端派头似的点头承认。

    从前做事,公主以下她可目中无人,所以随性惯了,对而今这个拥有直隶上司的新身份,有时候,转不过适应的弯儿来。

    等到送傩想开口补一句的时候,陆无咎勾着一根食指挠了挠脸,转身道,“走吧。”

    *

    开阳伯的小妾名为胧儿,尸体就在后院她自己的房间里。衙司来人之前,长史吩咐几个仆婢看着院子,死尸不离寸地。

    当看到陆掌司踏进府门,开阳伯的眼睛都亮了亮。

    这位伯爷袭的是荫爵,无职无权,实没想到能请动这位在三司都吃得开的陆掌司来亲自查案。

    他日常的爱好便是养几房姬妾消遣一番,对胧儿的喜爱当然有,但说有多深的感情,并不见得。若非府内哄传出猫妖惑人的话,开阳伯担心害及自身,也不愿拿家丑惊动公门。

    陆无咎没那么多话,遣开杂人后走进死者所在的屋子,尸体着一身兰襦湘裙,仰卧于绢锦地衣上,腹上有三道血沟划翻出肠腹,露出一片刺目的淋漓血肉。

    送傩接到大人的眼神,二话不说便过去。只见她将襕角掖入腰带,屈身在尸体旁,面色平淡如旧。

    她先翻起胧儿的双眼看了看,又躬身凑到她口鼻间细闻,神情专注,如同嗅花。

    开阳伯远远地站在门槛处都要捂鼻子,实在叹为观止,不知这个小姑娘怎会不怕的。沈柃才在一旁抽出一副肠衣手套,就见送傩直接将五指插入尸体破开的腹中,指腹沿着血沟,细细摸索。

    “哎——”沈柃的一声提醒生生卡在喉咙里。

    饶是她,也不由吃惊地注视这个生猛的姑娘。

    陆无咎目光定在那身影上两息,转头对府内长史吩咐,“端一盆加醋的水来。”

    长史听闻过验尸时的各种古怪法门,听罢连忙吩咐下人取水来。开阳伯尽量不往尸体那个方向看,拿帕子抹着额角的汗,好声气儿地问道:“陆掌司,真是猫妖作怪吗?”

    陆无咎反问,“卑职来前阅大理寺口录,据说这位胧儿夫人,平常喜欢虐猫,可有此事?”

    “这个……”开阳伯讪讪道,“确实……本是些不伤大雅的小事,我便未理会,早知伤阴骘,当初我便应该……”

    也许自己也觉脸上无光吧,吞吐了半日,开阳伯也未说出个所以然。陆无咎也不咄咄逼人,转向送傩问,“你以为如何?”

    “不是猫妖。”送傩检查完起身,利落地拂开袍角。“伤口为三爪钩造成,且创面钝滞,可见行凶人不会武,力量弱,是硬生生划出来的。瞳孔混浊,但无充血,死前没有挣扎。鼻中有一种苦茶香味,口中无,应是先中迷药,后被杀害。”

    她说罢,陆无咎展眉点点头,适时下人也端了水进来,陆无咎看着女子那只被污血染得腥红的手,“洗一洗。”

    送傩微愣,这回没忘道一声,“多谢大人。”上前将手浸入醋水中,洗去污渍。

    长史原以为这盆水是为尸体清理伤口用的,没有备帕,见状连忙又叫人取巾帨来。送傩哪里等他,她自己没有带手帕的习惯,洗好后便攥掌在盆沿淋了淋,等着风干便是。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