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四x送傩1-《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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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焘耐心地保持着倾身的姿势,一双柔情的瞳底,映着她呆愣的样子。

    混着皂角味的男子阳刚气息从头顶覆下,让送傩才止住的汗意又渗出后背。

    她的眼眸却仍是那样静,很快后退,摇头,“我不要。”

    宣焘没被这句直白地拒绝击退,反近了一步,抬头自然地将簪子插在她发间。然后狐狸似的歪头眯眸打量一番,在她耳边慢慢吐字,“女孩子嘛,打扮鲜亮些好看。”

    送傩的心,因吹进耳边的气音,虚浮地静止一霎。

    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解。

    她是个死士,必要时候以命为盾,不需要用好看装点自己。

    她可以轻易避开四爷的,然当下脑海中空白一片,僵僵立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不想躲开。

    她从没有想过,除了做一道灰扑扑的影子,她还可以是个“打扮好看的女孩子”。

    没有人对她说起过这样的话。

    宣焘看见她微微失神,这是这个冷讷无情的姑娘罕见露出的柔软神色,在她看不见处,满意地勾唇淡笑。

    这半年来一步步的引诱,还是起作用了啊。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发现了送傩并不是心肠冷漠,而是不知如何打开自己的心扉与外界交汇。

    她仿佛天生不带丝毫杂念,心地纯粹,如一张白纸。

    宣家四爷流连花丛多年,最擅长之一,便是手把手将一个净如白纸般的姑娘涂绘得色彩斑斓。

    按他的节奏,他的喜好。

    他原以为送傩是个例外,因她实在与外头那些柔蔓可人的女子大不相同,若非他拘囚无聊,逗弄几下无趣,早便置她不理了。

    可也正因为颇费一番功夫,在撬动了送傩心罅的这一瞬,他才感到分外愉悦。

    “送傩啊。”他语声谆谆地低喃,爷等着你。

    因后半句藏着,那声呼唤便显得没头没脑。送傩听声静候,半晌又不见他有何吩咐。

    才欲开口问询,宣焘却是转身离去了。

    送傩看着他萧颀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发顶的竹簪。四野无人中,默然许久,很轻地笑了一声。

    *

    当晚,送傩坐在冷月斜悬的窗边,轻轻抚摸着这枚竹簪的雕纹。

    她忽然理解了松苔,为何喜欢收罗那些纹络漂亮却没什么用的小镜子。

    可惜她的屋里缺一面镜,非但无镜,连一个能装簪钗的木匣子也寻不来。睡前,她将那枚竹簪放在床头边的小杌子上,上床闭眼默了一会儿,又忽的起身,将簪子包在帕中放在了枕边,这才睡去。

    她因这枚小小的物件辗转之时,宣焘在隔壁睡了一宿好觉。

    从第二日开始,宣焘不在她跟前晃了。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碧绿的纱袍,上身飘逸若仙,学那名士风流,日日去找老和尚无相侃经打机锋。

    或闲来无事,便独自倚在古钟楼上,凭阑哼曲,自得其乐。

    他不再和送傩打趣笑谑,好像终于腻了这项差事,懒得逗她了。

    也不再看她一眼。

    聒噪声不见了,耳边终得清静,送傩本该觉得轻松。

    可是并非如此。

    长久以来落在身上的视线陡然消失,她如同丢了什么,像菜里没了盐,寡然无味。

    她变得不习惯,开始静不下心来练剑,目光总不经意地去寻四爷,想看看他此时在何处做何事。

    宣焘一身碧衣,在那夕阳斜照的八角亭里,如渡金芒,正同无相方丈喝茶聊天聊得热闹。

    送傩远远地望着那个丰神俊逸的男人,即使圈禁,也未折扣他风姿分毫。

    她独自立在黄昏中,腰上唯有一剑,窄而修身的黑衣将她笼成单薄的一道影,收回视线,忽然有些想念公主了。

    还有迎宵她们三个。

    不知她们会不会想自己。

    凉亭中,无相方丈淡淡呷一口茶,不念佛谒也不打机锋,却是说了句家常语,“糟蹋真心,会遭天谴的,施主还是珍惜为好。”

    宣焘一口茶险些呛住,等回过味来,嗤笑道:“稀奇稀奇,老和尚也说风月事?知道什么叫情趣吗,和尚啊,你不懂。”

    明知她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宣焘硬是不回头,愉快地喝了一口苦茶。

    百炼钢成绕指柔。

    火候还没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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