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心眼》


    第(1/3)页

    乔苑林伏在梁承背后一整夜,    僵硬但暖和,哪怕是温度最低的清晨也没觉出冷。

    雨彻底停了,天空湛蓝,    歇脚的汽车纷纷上路,    梁承降下一线车窗,    让风吹散身上的烟草味。

    两个人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王芮之昨晚已经打了几十通,再联系不上人就要报警了。乔苑林接通,谎称在同学家打游戏,    哄得老太太放了心。

    应小琼又打来,问金杯开哪去了,    沧桑的二手摩托在大排档淋了一夜雨,    他准备一起送去保养。

    “不用了。”梁承稀松平常地说,“摩托车直接卖废品吧。”

    手机里停顿数秒,应小琼问什么意思。梁承单手开车,    另一只手重重刮了下眉心,语气却很轻:“以后不开了。”

    不待应小琼追问,梁承挂了线。车厢沉闷,他打开音响,净是些老掉牙的歌,    还不如关掉。

    乔苑林忽然说:“我想听。”

    额角贴着车窗,    在细小的颠簸中磕磕碰碰,他偶尔会哼,拍子调子都随心所欲。一句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缓了缓,又一声分易分聚难聚,其实他根本搞不清是《滚滚红尘》还是《红尘滚滚》。

    就这么走了一路,    回到长林街,梁承在巷口把乔苑林放下,去找应小琼还车。

    阳台上的花草蔫了一半,白狗花可怜得只剩零星几片叶子,乔苑林洗澡、喝药,窝在床上对着那张生物卷子出神。

    吉祥路见鬼般的萧条,大雨将昨晚的夜市逼停,摊贩们开工不久便手忙脚乱地撤退。

    应小琼住的小区不远,梁承上楼归还了车钥匙,没进门,也没交代旁的。摩托车停在单元门口,他随便叫了个收破烂的,一口价几乎是白送。

    天气迟迟不肯放晴,太阳躲在犄角旮旯,装矜贵。梁承漫无目的,走了三条街买了一包烟,郑宴东说得没错,尼古丁能冲淡别的味道,原来还能压住千头万绪。

    不知不觉走到妇幼保健院,梁承进入大楼,照着指引上产科那一层,走廊孕妇多,二十岁的小伙子很引人注目。

    “贺老师!”实习生小跑着钻进一间门诊。

    梁承停在门边,看一眼就走了。

    出事后贺婕休养了大半年,之后从原来的医院调到妇幼。创伤是否愈合,梁承无从知晓,经过墙上的意见箱,他停下来,撕一张便签塞了进去。

    没署名,只写道:贺医生,开始新的生活吧。

    从妇幼离开,梁承上了辆公交车,没注意第几路,第几站,晃到一条熟悉的街道就下了车。他失笑,怪不得熟,原来是宁缘街。

    三年前遇见乔苑林,具体在哪棵树下记不清了,也是夏天,貌似花特别香。

    其实去七中不应该走这条路,他偶尔会绕一圈,为了经过街尾那栋医院大楼。若潭医院,私立的,他很喜欢建筑上镌刻的院训——仁心若潭,至清至深。

    医院附近总有卖花的,卖礼品的,一面橱窗里摆满大大小小的玩偶,梁承忍不住停留。

    他生平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揣着兜用高冷掩饰茫然。售货员推荐卖得最好的,他不满意,迪士尼经典,他嫌幼稚,电影原创,他说不伦不类。

    挑剔许久,他问:“有没有那种……娃娃。”

    回到晚屏巷子,天终于放晴。

    梁承洗澡换了衣服,书桌抽屉合上,以后再也不用锁了。有人敲门,乔苑林拿着卷子进来。

    两个人都干干净净的,已将昨夜的狼狈埋入心底。梁承给乔苑林辅导功课,大概是最后一次了,语速很慢。

    讲完后,梁承拿出一只档案册,依次装值班表、批改好的报告、学生评价……两张空白的稿纸,写辞职申请。

    乔苑林说:“你真的要走了。”

    “嗯。”梁承正面回答,“处理好这些,我会退租。”

    乔苑林喑哑地说:“不能多留一些日子么?”

    梁承暗想,也许小狗都比乔苑林聪明。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做好被厌恶,甚至唾弃的准备,岂料乔苑林却不死心地挽留他。

    “反正迟早要走。”他说。

    早知如此,当初在月台就应该一走了之。

    四天后,梁承办妥所有事情,去了趟德心回来,旗袍店没开门,他拐到楼侧,乔苑林坐在门庭下戴着耳机。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