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4章(本章开始均大改-《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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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乱的时空中,连高中那会儿陪他去游乐园的都变成了时濛。

    时濛不会放他鸽子,他们一起吃冰淇淋,一起坐过山车,在最高点大声喊对方的名字。

    他还抓住了偷偷跑到他教室看他午睡的时濛,细细的腕子被他攥在手里,总是冷着脸的时濛罕见地双颊绯红,被问到为什么在这里,别开目光讷讷不语。

    ……

    被电话铃声惊醒是凌晨两点半。

    看见是蒋蓉打来的,以为有时濛的消息,刚接通傅宣燎就问:“是时濛回去了吗?”

    蒋蓉在电话那头愣了下,叹气道:“没有,他没回来。”

    傅宣燎还没从天翻地覆的震撼和方才的梦境中抽离,他沉默地克制着,将车停在一个商业广场旁,耷拉肩膀,抬手狠狠搓了几下脸。

    抬起头时,看见眼前的景象,傅宣燎的心霎时软了下去。

    就在几个月前,傅宣燎在这里接过时濛排队为他买的糖炒栗子,两人合撑一把伞,站在无数成双成对的情侣中间也毫不违和。

    他们去游乐场,一起吃冰淇淋,坐过山车……直到现在,傅宣燎才真正明白,那些并不是冰冷的占有欲,而是因为喜欢,想创造属于他们的回忆。

    他们还在雪后初晴的天气去郊外度假,时濛撑着伞站在喷泉中央,仰头看天,笑容干净得像一颗不知人间疾苦的蘑菇。

    “得有多伤心,才从医院跑出去了啊。”电话里蒋蓉说,“去找他吧,把他带回家。”

    思及几天前,傅宣燎打电话回家,交代“时濛回家了给我打电话”,蒋蓉心里难受,又怕打击到他,只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没再说多余的话。

    傅宣燎低低“嗯”了一声,应下了。

    可是蘑菇去哪儿了呢?

    他受着伤,又没带伞,外面下着雨,还能跑到哪里去?

    再次发动车子,傅宣燎决定暂且收拾心情,先回家一趟。

    这几天忙,还没来得及给时濛准备换洗衣物。

    漫无目的地找与大海捞针无异,不如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说不定天还没亮,就找回来了。

    大家各司其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照顾好受伤的小蘑菇。

    等时濛回来了,傅宣燎想,先不着急问他弄清楚过去的那些事。

    他不愿意说,定然有他的原因,只要他好好的回来就足够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解开误会,找回正常的相处方式。

    反过来想,若是他在爱中长大,也必不会养成极端执拗的性子。往事不可追溯,从现在开始把以前缺失的补偿给他,还来得及。

    毕竟他要的从来就不多,一个短暂的周六,一条不甚合适的手链,一句随口的蘑菇,就能让他满脸都写着开心。

    如此劝服自己定下心神,傅宣燎下到地下停车场,车子缓慢后倒,停在固定车位上。

    临下车前后视镜自动收起,傅宣燎余光一瞥,似乎看到人影晃过。再看又不见了,他甩甩脑袋,以为长时间不睡觉出现了幻觉。

    开门下车,旁边的立柱遮挡了视线,因此被从侧面钻出来的人用尖锐物抵住后腰时,傅宣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意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遍布监控的地方被偷袭,更没想到连日的疲劳还是影响了他的反应速度,放在平时,偷袭者压根没有机会亮出刀子。

    实际上现在傅宣燎仍有翻盘的可能,因为他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力气,抵着他的刀子也不曾狠心往里捅。

    身后的人连呼吸都虚浮发颤,像是久病未愈,或者受了很重的伤。

    意识到袭击他的人是谁,傅宣燎一动不动地站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然后松一口气,心想找到就好,他好好的就好。

    一句“你怎么样”即将出口的时候,身后的人抢先出声。

    “傅宣燎。”

    这三个字刚飘入耳朵,傅宣燎就猛一个激灵,心急到差点直接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没给他机会,紧接着道:“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把你绑在身边。”

    似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轻飘的嗓音几乎没有起伏,傅宣燎却听出其中无能为力的颓然。

    “傅宣燎。”时濛最后一次唤他的名字,“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这让傅宣燎想起去年冬天的某个晚上,他把时濛送回时家,时濛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提出了下周六也一起出去的请求,用的也是一句带有服软意味的“好不好”。

    可当时他急于逃避,不曾答应,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好时光。

    于是五年来,傅宣燎第一次不对时濛的强迫做出反抗,任由他在黑暗中用刀抵着腰带到车后座,再用麻绳把双手在身前捆了个结实。

    开车的司机话不多,他们在沉默中风驰电掣几十公里,踩着天蒙蒙亮的那一刻,赶到离枫城最近的海岸边。

    车费用的是傅宣燎西装口袋里的三张百元纸钞,如今这衣服披在时濛身上。傅宣燎记得里面还有两张,想来被时濛拿去买了刀和麻绳。

    雨停了,清晨风平浪静,水温较低,几艘早起的渔船扬起风帆,朝着泛红的地平线方向驶去。

    傅宣燎被安置在码头边等着,他看见时濛与岸边的一个老头说了些什么,指了指停靠岸边的一艘小渔船,并递给老头一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纪念币。

    老头过来帮忙松开系船柱上的缆绳后,时濛返回身对傅宣燎说:“上去吧。”

    傅宣燎没听时濛提过会开船,但还是上去了。

    他想对时濛说“不用绑我不会跑”,可看见时濛频繁盯视过来的目光,又作了罢。

    针锋相对许多年,他从未顺着他,这次不如就听他的话。

    时濛伤势较重,登船的木板走不稳,傅宣燎抬起被捆的两条胳膊给他当扶手,他也没推拒。

    只是上了船,他便不再理会傅宣燎,走到发动机前,按下启动电钮。

    仪表盘上的油、水压力读数发生变化,船在轰隆声中动了起来。

    透过前视窗,时濛看向无垠的海面,被闪烁的波光刺得眯起双眸。

    他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嘴唇全无血色,迎着晨曦,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他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不是坐在这条破旧的渔船里。

    可他不打算回头。

    因为船上载着他此生最无上珍贵的宝物,他们正晃晃悠悠离开码头,前往大海深处。

    去做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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