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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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可以抱他?

    他可怜也可恨,事到如今对自己做下的恶事仍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怎么能想抱他?

    很快,傅宣燎就对自己鬼迷心窍之下产生的一点可以称之为心疼的情绪感到讽刺,因为时濛见他醒了,迅速放下手中的猫粮勺,然后大步走到床头,用身体挡住他的密码抽屉。

    他扭伤的脚没好全,走路还有点跛,动作一快甚至有点可笑。

    最后一缕思绪也从梦中抽离,傅宣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而后哼笑一声,说:“放心,我不会偷拿。”

    如果撕毁就能达到废除合同的目的,他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闻言时濛怔了片刻,似是也发现这样的守护不过徒劳,无声地垂低眼帘,看向墙边把脸扎在饭盆里用餐的猫。

    星期天不在合同规定的范围内,傅宣燎洗漱完就要走。

    时濛跟到楼下,猫钻出门缝也跟了出来,他返回去把猫从台阶上抱起,步履匆匆地追上。

    明知身后有人跟着,傅宣燎却没回头。

    上车关门一气呵成,把车倒出来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抱着猫站在门口的时濛,他狠心移开目光,毫不留恋地踩油门开了出去。

    傅宣燎去了鹤亭。

    难得高乐成今天不在,在电话里让他直接上楼,说今天的领班会给他安排。

    说完不忘调侃:“怎么回事啊老傅,被你们家冰美人踹下床了还是扫地出门了?”

    “今天星期天。”傅宣燎说。

    “就是星期天才奇怪啊,按说周六晚上干柴烈火,周日早上不得睡个懒觉在被窝里缠缠绵绵……”

    “我和他快分了。”傅宣燎下意识不愿听别人提起他与时濛的亲密,遂打断,“昨天去是为了谈解除合约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高乐成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试探着问:“来真的啊?”

    想起上周在度假村,他也差不多这样问过高乐成,傅宣燎故作轻松,有样学样:“我哪次不是真的?”

    “可是不是……不对啊。”高乐成想不通,“上周你俩还好好的呢,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定情信物的,我那条项链江雪还没收下呢,看你俩都羡慕死了。”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定情信物”形容那条蓝宝石项链,恍神的须臾,傅宣燎想起昨晚时濛拼命要把那项链还给他,说什么“不是我的”,还有“不要了”。

    是他的东西他不要,不是他的反而不管不顾地强留,傅宣燎扯开嘴角,心想时濛这哪是疯啊,分明是傻。

    这声冷笑听在高乐成耳朵里就有些毛骨悚然,他紧张道:“怎么回事啊到底,他又怎么了你,还是你怎么了他?你俩这成天闹腾个没完,搞得我追江雪都不敢放开手脚。”

    连个旁观者都觉得闹腾了,傅宣燎长吁一口气。

    “没什么,就是提前结束了。”他的嗓音有种疲惫的颓然,“反正,本来就不该开始。”

    这边摒弃挣扎计划快刀斩乱麻,那边又疯又傻的时濛已经开始担心下个周六怎么办。

    他已经习惯了期待星期六,日历上每一页的sat都被他用红笔画圈,有的还做了特殊的标记。

    距离春节还有两周,他原本安排一周去听音乐剧,一周去郊外摘草莓。

    很少有人知道傅宣燎嗜甜,糕点水果更是偏爱,所以时濛特地从江雪给他的约会地点中把这处草莓园挑了出来,列入计划。

    他已经通过电话和草莓园的主人把场地订好,傅宣燎不喜吵闹,他便选择包场,到时候只有他和傅宣燎两个人。

    连到时候要穿什么他都想好了,还是那件白色羽绒服,上次从度假村回来的第二天就送去干洗,算算日子已经可以去取了。他知道傅宣燎喜欢看他穿这件,因为傅宣燎问了这衣服哪儿来的,还夸过好看。

    时濛在屋里来回踱步,一会儿翻翻这里,一会儿看看手机,到底把心头的躁动给抚平了。

    你看,我多了解傅宣燎,世界上还有其他人比我更懂他吗?

    没有了,只有我。

    意在证明的自问自答后,时濛呼出一口气,躁动的心也稍稍平定。

    接下来的五天,时濛就这样反复地自我催眠,安慰自己傅宣燎周六一定会来。

    刚起草的画在焦灼的心境下被画得线条潦草、色彩复杂,有如印象派的变换模糊,艺术价值未知,江雪看了时濛发来的照片却连连叫好。

    “是你以前没有尝试过的新画法啊。”视频里的江雪难掩激动,“我觉得这幅画会翻开你艺术道路上的新篇章,等着,我去联系一个大展会,让这幅画受到万众瞩目,以大价钱风风光光地拍出去。”

    听了她的畅想,时濛却提不起劲:“我觉得不好。”他将这幅充满惊惧和忧伤的画从画架上摘了下来,当着江雪的面撕成两半,“不好,重新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撕画,江雪还是被他这毫不犹豫的架势弄得心脏停跳半拍。

    “宝贝,你就这样把姐走上巅峰的梦撕碎了。”她拍着胸口叹息,转脸又摆出凶相,“下一幅必须比这个好,给姐把梦拼凑回来,听到没?”

    时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把手机放到空荡荡的画架上,拿起一旁的书翻开。

    是本关于人像光影处理的书,已经被翻出卷页。江雪见了问:“还在看?想好画谁了吗?”

    时濛张开嘴想说什么,名字到唇边却奇怪地没能发出声音。

    最终他只摇了摇头,不知是没想好,还是没把握,总之暂时画不成了。

    他和傅宣燎的事,江雪从高乐成那边听说了一些,没敢多问。

    怕他钻牛角尖,江雪尽量把话题往轻松里带,比如“要不姐帮你找几个人给那姓傅的套麻袋揍一顿吧”,或者“不如让你爸给那合同加一条关于违约赔款的赔死他。”

    时濛却笑不出来,他既不想傅宣燎受伤,又不需要那么多钱。

    他只想傅宣燎能跟从前一样,每逢周六就和他见面,哪怕两个人就在家待着,什么都不做。

    很久以前江雪就知道时濛有多固执,不管摆事实还是讲道理都不可能把他劝动,她能做的也只有关心和陪伴。

    “明天他要是……”

    “没来”两个字江雪没说出口,她换了轻快的语气:“你就给姐打电话,想去哪儿姐陪你,就算你要爬珠穆朗玛峰,姐都跟你去。”

    时濛点了下头,慢吞吞地说:“不爬,太冷了。”

    而且那里没有傅宣燎。

    没有傅宣燎的地方,就更冷了。

    (下)

    视频挂断之前,江雪忍不住多两句嘴:“那什么,以后就算画得不满意也别撕啊,姐的新房在装修了,正缺几幅挂画。存在即合理嘛,你觉得不好的作品,总能在其他地方发挥作用。”

    时濛应下了。

    当时没觉得哪里特别,孰料第二天,这句话竟成了时濛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援绳,在他坚守多年的信念濒临崩塌的时刻,给他提供了一个扭转局势的方法。

    年前的倒数第二个周六,时濛早早起床,将阁楼的窗帘拉开,窗户大敞,每画一笔就向窗外看一眼,手机也放在身旁最近的地方。

    他在九点整给编号为001的号码发了条信息,问傅宣燎今天什么时候来,对面一直没回复。

    想着可能周末加班在忙,时濛等到下午三点,又发了一条,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

    今天阿姨买了鱼,时濛特地去厨房提醒她不要放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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