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岩都风光-《许我一世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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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咽喉喷出,溅了我一脸,我伸了手,轻轻一抹,血沾满了我的手,恶心的气味让我反胃,刺客手中的剑再次掉落在地,整个人僵在原地,末了直直地向后倒去。
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亲眼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死去,恶心却又熟悉的腥味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父王、母妃、维弟弟,那些护送我们出京的侍卫队……所有人的鲜血沾染了我的全身,他们一个个在我的眼前死去。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依旧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本以为只有一名刺客,加上方才那黑衣人也不过两人,谁知下一瞬,不知何时埋伏在外的数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纷纷挥刀向我。
一时之间,屋里头乱成了一团。
外头忽然传来了火光,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汇集在一起,隔壁屋子的媛真和外头保护我的侍卫终于在这时姗姗来迟。
“保护郡主,活捉刺客!”
破门而入后,侍卫统领大喊一声,便见举着火把的侍卫群拥而上。
府中侍卫人多势众,那些刺客见情况不利,纷纷逃离,方才救了我一命的黑衣人跳窗离去时,看了我一眼,眼神幽深,似笑非笑,吓得我又是一身冷汗。
我看向梳妆台上的那面大铜镜。
镜中的我披头散发,脸色苍白,鲜血顺着脸轻轻地滑出了红线,白衣上的血迹尚未被风干,在火把的映照下好似鬼魅。
裴炎提剑冲了进来,见我如此呆立,下意识捏紧了剑柄。
他伸手探向我的额头,手中的剑在火把下透出一缕森然寒气,我下意识惊叫了一声,让他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火光映照着裴炎的面容,肃杀狰狞,十分可怕。他冷笑道:“全都给我追,留活口,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跑了!”
原本举着火把的侍卫们都去追缉刺客,屋内点上了灯,虽没原先那么亮堂,那孱弱的光线却仍映出了一室狼狈。
因刺客到访,原本寂静的元帅府顿时灯火通明,嘈杂了起来。
媛真服侍我穿上了外衣,裴毅匆忙到来时,我正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喘着气,屋内早已恢复了平静。
裴毅进了屋后,看了地上那具尸体一眼,跨了过去,满脸愧疚地在我面前跪道:“老臣救驾来迟,还请郡主恕罪。”
我苍白木讷地坐着,也不说话,任由他跪着。
裴毅跪了片刻,便自发地起身,在那尸体前蹲下,仔细地查看了伤口,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我。他盯着我瞧了片刻,见我仍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便与裴炎说道:“炎儿,你留在这儿保护郡主。”
说罢,便离开。
屋内顿时又静了下来,裴炎的视线越过我,落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上。他起身走到那尸体面前,查看尸体,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末了伸手拔出了刺在心窝的匕首,回头,冷冷地看着媛真。
媛真碰触到他的视线,慌忙跪了下去,道:“媛真护主不利,请公子责罚。”
“自己下去领罚吧!”裴炎冷冷一笑,手中的匕首朝媛真飞了过去,划过她的手臂,嵌入她身后的墙,入木三分,鲜血从媛真的伤口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一滴滴顺着她指间缝隙滴落在地。
媛真顿时刷白了脸,却不敢再多言,捂着受伤的手臂退了出去。
屋内的烛火在夜风的吹拂下一闪一闪,忽明忽灭,烛光投在裴炎俊美的脸上,勾出了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他将我揽入怀中,轻声道:“满儿,没事了。”
裴炎的手碰触到我背上的伤口,竟让我觉得钻心的疼。
我向来自诩皮糙肉厚,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可这回我却疼得真真切切,他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之处,立刻松了手,吼人去请大夫。
屋内一片狼藉,床上的被褥早已被剑划破了数道口子,还散满了枕头的碎片,地上还躺了一具尸体……裴炎动了动,无意间踩到了地上的碎片。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走吧!”
“去哪儿?”
“去我的院子住着先。”裴炎打定了主意,便不许我反驳。他拉着我站起来,道:“我会在你身旁守着,不会再让刺客靠近你的。”
我见他信誓旦旦,心头复杂万分,低头思索片刻后再抬头,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终是点头同意了他的话。
离开房间时,我被地上的尸体绊了脚险些摔倒,好在裴炎眼明手快护得及时,我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背上的伤再次发疼。
他忽然将我侧身抱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竟未曾碰触到我背上的伤口半分,我本欲挣扎,他却不容反抗抱着我往门外走去。他身上传来熟悉的莲香,让我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却无端酸了鼻尖。
那种莲香是昔年我母妃的最爱,后来我与裴炎一道玩耍,便逼着他也在衣服上熏上那香味。
幼年我任性妄为,总是惹是生非,没少让父王和母妃受罪。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竟何等幸福。
自裴炎将我带离那座一里地大小的村子,我想起从前的时候便多了,梦里,发呆时,时常想起。
昔日大叔花了三年的时间带我走出回忆,让我不再梦到也不再时常想到从前,可裴炎毁了村子,也毁了我用十多年建起的堡垒……
裴炎将我放下地时,我陡然回神,已在一间屋子内。这屋子在他寝房隔壁,平日虽不住人,却十分干净,被褥也都是新换上的。
侍女端来了压惊茶,一碗黑乎乎的茶水,我没喝,裴炎也未勉强,为我诊病的大夫来了。
大夫是男子,而我伤在背上,男女有别,只得由侍女转述伤口症状。我趴伏在床上,侍女剪开了我的衣裳,床帐垂放下来,挡住了外人的视线。侍女战战兢兢地细细言明,大夫确认了病状后,只道是撞到了骨头上,却未伤到,只消涂抹药物静养几日,红肿便可消退。
送走大夫后,侍女为我上药,裴炎一直都在屋内未走。药涂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颇为舒服,许是先前神经太过于紧绷,此时完全松懈,我竟有些昏昏欲睡。
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公子,元帅让您去一趟议事厅。”
裴炎顿时皱眉,却不动,我睁了眼,透过帐幔依稀看到他的身影,道:“你去吧,想来是有事找你。”
他欲言又止,仍有些不大放心,我却不以为然,道:“你对帅府的侍卫不放心吗?若有什么事我会大喊的!”
外头传来侍女的催促声,裴炎无奈,只得与我道别。他走到了门口,关门之时仍不大放心,又与侍女交代了几声,才离去。
屋内的烛火在微微跳跃,火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为避免碰触到伤口,我一直趴伏着,睁着眼无法入睡,早前碰到刺客时我惊慌之中尚且带着镇定,可那种后怕却在裴炎离开之后涌上心头。
我亦是怕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恐慌渐渐退去,我的思绪又恢复了清明——
媛真是习武之人,听觉本就敏锐,可今夜她却很晚才与那群侍卫一同冲进来。而院子四周的守卫向来森严,为何今夜那些侍卫姗姗来迟?平日我就算轻喊一声,都能引得他们第一时间破门而入。
除了死在我屋内那名刺客是真真正正想杀我之外,最先的那名黑衣人与后来闯入的那几人,似乎都无意取我性命。最后那批黑衣人一来,媛真及府中的侍卫也跟着出现……如此看来,这最后一批人定是与这元帅府有关。
目前这局势之下,裴毅尚且需要我,若杀了我,只会坏了大事。他此举意不在杀我,无非是想吓吓我,好让我更加依附于裴家。
只怕,连他也未曾想到今夜会出现真正的刺客。
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在黑暗中晶亮的眸子。
那人深夜闯入我的房内,不仅不杀我,还对我施以援手,甚至一剑割破了地上那名刺客的咽喉,也正是因为他的出手相助,裴毅等人进屋查看了尸体上的伤口后,都自然而然忽略了我刺在杀手胸前的那一刀。
现在想来,竟觉得黑夜中火把映照下的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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