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翻车 谢砺的末日。-《替嫁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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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珽起身,眸色沉浓如墨。

    “勾结诚王的事,为何匿而不提?”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微怒。

    众人的目光几乎在一霎时便齐齐投向了谢砺。无论萧烈,还是心生不忍求情的武将,都以为谢砺走到这般地步,必定是尽数吐露了的,打死都没想到还有旁的。此刻遽然望过去,正好将谢砺的神情看了个清楚明白——

    勃然色变,甚至于慌乱。

    这反应太过明显,可见谢珽所言非虚。

    那一瞬,萧烈的脸上迅速的浮起了浓浓的失望。

    彻头彻尾的失望。

    磨尽他对谢砺的最后一丝敬重与惋惜。

    对面谢砺张了张嘴,完全没料到谢珽竟然连这事都查到了。毕竟,作为交易送给诚王的那批刺客离开峥嵘岭后,便由徐守亮亲自引路离开,交由诚王的人带走,伺候与峥嵘岭再无交集。背后缘故,即便刘照也丝毫不知。

    谢珽怎会连这都知道!

    惊愕与恐慌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谢砺甚至膝盖一软,忙伸手扶住桌沿。

    而谢珽已看向了谢巍,“有劳三叔。”

    角落里,谢巍一直沉默端坐,不管朱九陈述实情、谢砺讲述经过,还是众将问罪、求情,他都没开口说话。直到此刻,他才站了起来,身上穿着泼墨的磊落青衫,玉冠下眉目霜飒端方,是一贯的风清月朗。

    他的性情行事,河东军中无人不知。

    此刻,将当日诚王所招供的事情尽数吐露,连同谢砺何时与京城搭上线,如何送刺客给诚王保驾,两人做过怎样的约定,半个字不落的,尽数道明。

    无需供词物证,凭着谢珽的笃定、谢砺的反应,众人心中亦能明辨真假。

    最后的伪装被公然扯去,谢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众将却已明白了谢珽的用意。

    仍是萧烈最先表态。

    方才那点不忍,在谢砺再度被拆穿时被彻底击碎。他这一生光明磊落、悍烈刚正,原以为谢砺是为权势所迷才误入歧途,敬着战功才出言求情。谁料谢砺竟卑劣至此,不止罪行累累,还故意隐瞒罪行,平白利用老将们的敬重情义?

    更何况,他还勾结诚王!

    当日皇家赐婚,武氏为大局应承婚事后,曾朝几位亲信的老将解释了缘故。

    饶是如此,阿嫣初来时也举步维艰。

    王知敬就是个例证。

    而谢砺,身为谢衮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亲眼见识了谢衮遭朝廷谋算丧命,竟跑去勾结那罪魁祸首的儿子!

    阿嫣不过是先太师的孙女而已,尚且遭了那等待遇,诚王身为皇子,老将们心中有多恨,可想而知。

    他几乎没再多看谢砺半眼。

    只朝谢珽郑重拱手,“王爷的意思,末将已明白了。事实如何已然分明,王爷自管决断,末将绝无二话。日后即或有人问起,定也会秉公执言。方才所言多有偏颇,还望王爷恕罪!”

    “将军心怀仁义,不必如此。”

    谢珽伸手将他扶起。

    有了这先例,哪怕再愚钝的军将,也都能明白谢珽深夜摆出这架势的用意。如今水落石出,众人亲眼所见,谢砺非但俯首认罪,还被翻出勾结皇子的恶行,愤慨之余,再无半点戚戚之意,纷纷向谢珽拱手,而后与萧烈一道告辞。

    谢巍功成身退,亦掩门而出。

    末尾,侧厅里只剩叔侄俩。

    谢砺已经坐回了椅中,脸上一片灰败。

    他也终于明白了谢珽的用意。

    先是在他回魏州之初,以假乱真迷惑于他,在他钻进圈套后立时收网摆阵。当着众将和成堆卷宗的面,连徐守亮都被擒住,他无从推诿,又心存侥幸不愿被揭出老底,只能认罪。

    最妙的是中间的停顿。

    谢珽不急着抖露诚王的事,先问了武将们的意思,勾出武将们对他最后的情分。

    而后,诚王之事赫然揭开。

    他才刚承认了谢珽抛出的那些罪名,武将们亲眼见证后,自然倾向于相信谢珽所言。加之有谢巍作证,他又被片刻宁静后骤然袭来的冷剑打得猝不及防,众人无需再问详细,就已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谢珽。

    可事实上,诚王这事若真的彻查对辩起来,其实很难有定论。

    除非把诚王抓来,否则并无铁证。

    谢珽却取巧,借着先前的铺垫和武将们善心错付的愤怒,没给他任何辩白开脱的机会,就落定了罪名。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谢珽不止将他埋进坑里,还在上面修筑石屋,彻底封住。

    他在众人心中,已是毫无信义、狼心狗肺之徒。

    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原本藏之极深,哪怕翻出来对证,也能让他斡旋应对的事情,却让谢珽在这一夕之间尽数敲定。而他,竟毫无反手之力,就这么栽进了坑里。

    前途尽毁,谢砺却忽然很想笑。

    他真的就笑了出来,抬头看着谢珽,几乎咬牙切齿,“确实太小看你了。这手腕心机,比大哥强多了。”

    “不必提我父亲。”

    谢珽已不愿跟他多费口舌,拂袖而起时,脸上只有淡漠的寒色,“杀了你,会让曾跟着你搏命的将士们寒心。大敌当前,自斩重将也是大忌。我会留你性命,让你跟二婶去边地度日。但后半辈子,你休想再染指军权半分。”

    说罢,径直抬步出厅远去。

    剩谢砺独自坐在厅中,身上酒气尚未散尽,在空荡荡的厅里独自愣怔。

    ……

    夜已经很深了。

    丑时过半,正是最安静的时候。

    除了这间侧厅之外,满府都在沉睡,春波苑也不例外。

    换在平常,谢珽不愿深夜扰乱阿嫣歇息。

    但这会儿他很想看到她。

    哪怕不说话,只是将她抱在怀里,都能让他在至亲反目、满地狼藉后,好过一些。

    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随手解开了领口的盘扣,半敞衣裳后,让寒凉的夜风肆意灌进去。游廊上灯火未熄,巡夜的仆妇悄然走过,续上新疆燃尽的蜡烛。到了春波苑,里头安安静静的,唯有仆妇在廊下值夜,靠着廊柱犯困打盹。

    瞧见他,赶紧起身行礼。

    谢珽连忙抬手,令她噤声,而后放轻脚步走近了屋里。

    他甚至没有沐浴,只用浴房里残留的冷水随便盥洗,将衣裳脱下来随手仍在杌凳上,便掀开帘帐上了床榻。

    香软枕衾间,阿嫣睡得正熟。

    如瀑的青丝铺曳在枕畔,她的腿脚仍在里侧,上半身却已挪到了他的位置,抱着他的枕头睡得正熟。察觉锦被的微响,她不满的嘟哝了声,却又往他这边挪了挪,似在寻找夜里拥抱惯了的那个人。

    谢珽将怀抱送过去,轻轻揽住了她。

    阿嫣这会儿正逢浅眠,察觉男人温热的身体贴过来,在迷糊睡意中掀开了条眼缝。见到是谢珽,唇边勾起甜软的浅笑,咕哝道:“夫君可算回来了。天亮了吗?”

    “还早。”谢珽柔声,嘴唇贴上她眉心。

    阿嫣顺势抱住他,脑袋往后仰了仰,清晰看到他眉间的冷硬和眼底的复杂情绪。

    自从两人剖白心思之后,她已许久没见谢珽露出这种神情了。迷糊的睡意消去些许,她有些担忧的睁开睡眼,柔若无骨的温暖小手随之捧住了谢珽的脸,声音含糊却温柔——

    “夫君怎么了,碰见不高兴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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