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1930来的先生》


    第(3/3)页

    这一缕天成的笑,浮在眼角眉梢,有如云消雨散的碧空,杨柳晓风的残月,格外添出一段曲终人散的绮怨。

    那怨也不像真怨,分明是看破了的一分澄明,是各濯行迹,同在江河的一分缱绻。

    有心也无心,有意也无意,有情也无情,有怨也无怨。

    露生若是还活着,见了白杨这一段,大约也要暗暗叫一声好。

    ——到如今他才发现,白杨和露生,原本是一样的人。

    他们的性情自然大相径庭,可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心地,单纯专注,演起戏来好像不要命。并不是生死相搏,只是仿佛命不值钱,也不看在眼里,轻描淡写地随他去了。

    一曲终焉,白杨又合上眼睛,再睁开,便忐忑地看向张惠通。

    张惠通只顾着出神,不说话。

    白杨等他许久,只好怯怯地问,“……张导,可以吗?”

    张惠通忽然变了脸色,竖起眉毛:“谁叫你停下的?”

    白杨和李念都吃一惊。

    张惠通木着脸,走进帘子后面去。

    单启慈看他进来便抱怨,“你吼什么?”

    张惠通仍旧不说话,低着头在单启慈面前来回打转,抬起脸来,满脸喜色,两只手互相抓来挠去。

    单启慈呆脸看他。

    张惠通又走出来,问白杨:“你学过昆曲?”

    白杨诚实地摇头,“没有,我根本不会唱,只是看过,所以动作我会。”

    张惠通奇道,“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想起来去看昆曲?”

    白杨犹豫了片刻,垂下脑袋。

    “我有个朋友,以前教过我,所以我就自己看了一些。”

    “看过就记住了?”张惠通更觉惊讶。

    “……看了很多次。”白杨声音更小了。

    世安在帘后发怔,单启慈好意地拍他的肩,他才连忙去拭眼角,而泪仿佛擦不尽似的,擦了一分,又涌一分。

    单启慈也不管他了,只微笑看他。编剧看到自己的角色活灵活现地站在眼前,哪个不激动。他这个徒孙第一次写剧本,当然喜不自胜。别说金世安,连他也觉得喜出望外。

    这里张惠通只摆摆手,让白杨坐下,自己对着小紫砂壶,慢慢地饮。

    李念不知他到底是合意还是不合意,不敢说话,更不敢问。张惠通饮完一壶,方才抬起头来,向白杨笑一笑,“跟我拍戏,吃苦得很,你受不受得了?”

    白杨一时竟有些茫然,李念推他,他才咕咚一声站起来,“我可以。”

    大家都笑了。帘子后的人也在笑。李念又推白杨,白杨才想起来鞠躬:“谢谢张导!”

    张惠通一缕笑意衔在嘴边,“我愿意带你,也是因为这个剧本是个好故事。你不用谢我,谢谢编剧吧。”

    白杨又向帘子里深鞠躬:“谢谢单老师!”

    张惠通大笑起来,向里面招手,“小金,你这假扮启慈,要扮到什么时候。”

    白杨抬起头来,柳帘掀开,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英挺,不是金世安又是谁?

    世安站定在他面前,含笑亦含泪看他。

    “久违了。”

    白杨怔住了。

    他有多久没见到金世安了,太久没见,像隔了许多年。乍然相见,竟觉得如在梦中。这剧本居然是金世安写的,所以他们才在这里见到了。金世安还是这样温柔,笑容还是这样熟悉,让他挪不开眼。

    白杨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他想起张惠通还在旁边,不敢流泪,也不敢十分激动,只诺诺地低下头,“金总。”

    张惠通款款道,“你这剧本,还得揣摩,就让小金给你说说戏。等另一个角色定了,咱们年初就开拍。”

    世安向他点一点头:“我这就带他先出去,看看原作里的实景。”

    李念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要拉他又不便露出来,只对着金世安杀鸡抹脖地使眼色。

    世安全然不见,连单老也不等,带着白杨就出去了。

    单启慈倒也不生气,掀开帘子颠颠地跑出来,只看着张惠通:“我就说吧?我就说吧?说了好你不肯信,你这个人脾气就是夹生得很。”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