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利用我-《灯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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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曈离开太师府,并未直接回西街,转头去了官巷。

    医馆里缺一味黄蜀葵的药材,苗良方急着用,问医行要了磨成粉,陆曈从太师府回西街时将路过官巷,出门前便说回去时一同拿回。

    待到了医行,拿到一小袋黄蜀葵粉,付过银钱,陆曈抱着布袋往回走。

    时候还早,四面人流熙攘,她心不在焉地顺着人流走,走着走着,周围人群匆匆奔逃,陆曈一顿,感到自己身上滴上几滴微凉,抬头,就见浓云堆叠处,绵长雨脚倏然而至。

    不知什么时候,天竟下起雨来。

    她出门时未带伞,此处离西街又尚远,沥沥阴雨顷刻将全身打湿。

    泼墨阴雨,飞雨无边,行人匆忙避雨的身影,她怔忪望着被细雨笼罩的皇城方向,忽然间,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一把纸伞倏然罩上头顶,有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傻站着淋雨干什么?”

    陆曈抬头。

    裴云暎站在她眼前。

    他出现得太突然,陆曈不由恍惚一瞬。

    青年应当是刚下差不久,身上公服未脱,见她默然不语,伸手探向她前额。

    那只微凉的手落在前额上,似片即将消融的雪花,却让陆曈先前的迷茫渐渐清醒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找你,听说你去官巷了,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来就见你在雨里罚站。”他收回手,蹙眉盯着陆曈:“没烧坏啊。”

    陆曈沉默,他又看了一眼陆曈身上湿透的长裙,自己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你衣服湿了,这里离殿帅府近,先过去避避雨吧。”

    言罢,不等陆曈拒绝,不由分说拉她上了马车。

    ……

    陆曈随裴云暎去了殿帅府。

    殿帅府无人,只有两个轮值禁卫在门口守着。

    瞧见陆曈,禁卫们登时笑逐颜开,正要打招呼,被裴云暎瞥过一眼后又缩了回去,专心致志地戍卫了。

    裴云暎带陆曈去了殿帅府的小室,道:“桌上有新的戍卫服,你先凑合一下,我让人替你烤干衣裙。”又解释:“殿帅府没有女子衣物。”

    陆曈应了。

    “你换,”他道:“我在门口守着。”

    陆曈把门关上。

    小室不大,靠墙放着一张木榻,隔着扇芙蓉屏风有只半人高的木桶。屏风上搭着件黑色蹙银披风,看起来有些眼熟。

    看着看着,陆曈就想了起来,似乎是先前在遇仙楼偶遇裴云暎那次,她曾见这件披风。

    这里似乎是裴云暎偶尔歇憩之地。

    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没再迟疑,将身上湿透衣裙脱下,换上干净衣裳。

    待换好,陆曈打开门,裴云暎转过身来,打量她一眼,皱眉道:“医官院虐待你了?瘦成这样。”

    禁卫们的甲衣她不必穿,便只穿了最里面一层布衣,她原本生得瘦弱,禁卫服罩在她身上,越发空荡。发髻也拆掉了,微湿搭在肩头,脸色苍白得可怜。

    陆曈出了门:“是你的衣服太大了。”

    他便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起屏风上那件黑色披风罩在她身上,又吩咐人去烤陆曈的湿衣裙了。

    做完这一切,陆曈随他进了书房。

    今日萧逐风不在,桌案却仍堆满公文。裴云暎给她倒了杯茶,茶水是热的,捧在掌心里,十分暖和。

    这个时节屋中生火也未免过余,陆曈穿着禁卫服,身上搭了件裴云暎的披风,捧着手中茶水小口小口啜饮,甫一入口,怔了一下,“甜浆?”

    “姜蜜水。”

    裴云暎道:“你淋了雨,喝姜水驱寒。”

    陆曈没再说什么。

    窗外雨声淅淅,打在门前梧桐树上,沙沙作响。

    二人都很安静。

    她今日比从前更沉默,总似有几分心不在焉。

    裴云暎看了她一眼,突然道:“我听说,今日戚玉台对你动手动脚。”

    陆曈饮茶的动作一滞。

    太师府中,那个打断戚玉台、以戚华楹寻她为理由将她引开的护卫眼角有红色胎记。

    裴云暎曾说过,那是他安排在太师府的人。

    对方来得很及时。

    陆曈道:“大人有心,还未对大人道谢。”

    裴云暎听出她话里疏离,神情有些奇怪,想了想,又道:“你一直待在太师府,还是太过危险。就算找人在暗处照拂,也并非万无一失。”他道:“如今戚家麻烦缠身,不如等祭典后,我帮你……”

    “裴大人,”陆曈打断他的话,“为人复仇,阂棺乃止,我要是怕死,当初也不会来盛京了。”

    他蹙眉:“如果今日护卫没有出现怎么办,如果他对你……”

    “不论以何种方式,我都要复仇。”

    她语气很强硬。

    窗外风雨潇潇,雨水打在窗檐,把外头模糊成一片蒙蒙白雾。

    裴云暎盯着她,片刻后开口:“如果你家人在这里……”

    “别提他们。”

    似是被戳中某个禁忌,她陡然激动起来。

    裴云暎一怔。

    她罕见地动了怒,漆黑眼睛亮得灼人,语调尖锐而刻薄。

    “这算得了什么?裴大人,难道你的护卫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太师府的日子吗?”

    “每日要对他们弯十几次腰,伺候杀害我全家的仇人,我要对他们毕恭毕敬,要叫他们大人。无论心里有多恶心也要低头,因为这样能让对方卸下防备,更容易动手。”

    她望着裴云暎:“为了复仇我什么都能做,没有自尊,没有未来,没有人情,裴大人,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裴云暎眉心紧蹙。

    她定了定神,“裴大人,黄茅岗的时候多谢你,但那时是我太天真,是我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现在的我,不认为跪着就低人一等,别说他对我动手动脚,就算成了他的禁脔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我没有自己看轻自己,别人就永远别想看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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