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幼羔汤底剑光至,青棚幡外细雨决-《钿合金钗:长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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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暾见状,眸中闪过一道惊异神色,手下却不见有分寸慌忙,自然而迅猛地架剑格挡那翩然而至的棍尖,然而就在这时,二人脑后一道劲风如鬼魅一般袭来,其行迹之不可捉摸竟像是凭空出现般令人不寒而栗!但好在杨暾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愣头教书夫子,几乎是在后脖颈发冷的同时便作出了反应,空置着的看似无意闲搭实则时刻准备发力的左臂骤紧骤松,在王凡右肩处一按,只见对方便整个人向棚外飞起,摔落雨地之中,而他自己也同时腾空而起,迎着冲来的尚令戌何架剑而去!

    甫这一手,并非是杨暾忽而心中技痒想试试对方气力,而是要沿着脑后那道冷风顺势而去,只见他那一头脏乱黑发与那劲力如你追我赶般划过半空,而就在杨暾要与那乌黑丑棍相碰之时,他手中横举的鹿钟剑倏忽间灵动起来,不去硬接,而是又用上三世七法化劲的功夫,顺着棍势去向悠悠晃出一阵圆融,带着他整个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个圈,并且趁此机会绷紧腿筋,向着背后劲力来处发力踢去,只听得“嘭”一声闷响,杨暾心知这一脚被身后偷袭者架肘挡了下来,他整个人借着这股反冲向棚外,如一只赴江邀鲈的白鹤般清扬舒顺,未有阻滞。

    然而当杨暾平稳落地后,却来不及再如鹤衔水梳羽那般闲适,而是陡然转腕运转内力,呼吸间涌发出一纵一横两道剑气,分别劈向茶棚与马车,既砍断了支棚的木柱阻挡住大汉冲锋前来的步伐,又逼住一跃而起刚刚拔刀出鞘势若猛虎的寅齐,同时一把拽住还没站稳身子的王凡急速后退,待远遁出那阵因塌倒而溅起的雨雾尘埃后才放开手,斜剑身前,摆好架势,警惕侧身对着那处。

    “嚯嚯嚯,好身手!”

    随着一句干练而听不出丝毫情感的苍老赞许声,烟尘雨蒙之中,五个形貌各异的身影渐渐显出形状:有先前的大汉丑闫、护院模样的戌何与车夫寅齐,而除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有着雪白山羊胡的老者与一位马脸汉子。

    王凡定睛看去,不由得心中一寒,原来这二人正是先前坐在他们身后那对像是以采药为生的一老一壮,实际却是隐藏极深的两位不良人尚令!

    老者看似身形枯槁,但通过小臂上透过薄衫清晰可见的肌肉隆起与双手紧握的那柄与他身形形成极强反差冲击的巨大玄铁重剑来看,认为他不过是一介市井之中随意可欺的这种想法是愚蠢且致命的。

    看着这个老者,王凡不知怎的生出了一副老羊背驮一座小山的看似滑稽但细品骇人的想象,而当他将目光转向另一人,却差点笑出了声:他的那张马脸实在是长的有些过分,像是将一块面团狠命在案板上反复擀压后形成的长条,之后又不知做此菜的面点师是否当日心情不善,用些黑芝麻、胡萝卜等的佐料撒成一张苦大仇深的阴沉面容,便这么大辣辣地端上了桌。“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想来便是如此,只是却也不甚妥当,毕竟实在难以想象那种厌恶且乏味的瞳中能流下这种所谓相思泪的东西。

    “……原来不是三个,是五个啊。呵,我杨某还真是面子够大,竟然能劳烦足足五位高高在上的不良人尚令远离长安到这穷乡僻壤处设伏狙杀……我倒是好奇了,十二位尚令,除过我当年杀的那个卯字位的老兔子,再减去你们折在乡里面的几位,你们竟然还能派出这么多人来组织围杀?”

    杨暾举剑相对,微嘲问道,想借话机之时调理内息,但这群日常做惯了阴暗事比杀手更像杀手的不良人们根本不会浪费口舌与时间在更多的动作上:丑闫与寅齐两人率先发难,大汉套着精钢圈的如柱状般粗宽手臂捏着一只硕大无朋青筋虬结的巨拳轰杀而来,仿佛是将一颗枯死但仍然有合抱之粗的参天大树生生当空掷来一般。另一旁的精壮则舞着刀光冲上前,钢锋在他的手掌中连成一片雪白,犹如瀚海之上暴起的水龙卷中翻涌撕裂的沫线,壮观而令人心悸,遍体生寒。

    杨暾见此二人架势眉头一紧,识出这两人使的是素以刚猛无俦著称的西北闫家骏波铁膛拳与岐山通易门的啸虎刀法,且看这披雨开雾的架势已有了七八分火候,心中暗骂一句麻烦,举剑运息,使出杨氏剑法,上前与二人缠斗一起。

    即使不良人尚令的武艺放在偌大的江湖之中不过算得上中上之品,平时还入不了杨暾的眼,但面对同时出击的两人,又是成名已久的硬气横练功夫,饶是他剑法较之先前有所进境也要沉心应对:杨暾仍是采用以柔克刚的法子避其锋芒,尤其在对付丑闫一记记势大力沉的拳冲肘架时,多是以剑芒点滞圆化其劲力,闪转腾挪间时而觅着空挡飞身如青蛇吐信般将寒芒向他头顶一探,将对方逼出战团几分。

    然而在应对寅齐的刀锋时,鹿钟剑便显得没有先前那么自如无滞,对方的刀法显然要比另一人精进几分,锋芒覆盖成片,随即又堆叠成雪,将所有空挡与破绽盖得严严实实,其间又透露出一股大开大合凶辣十足的刀意,杨暾只好以格挡为主辅以偶尔几招化劲,但好在自己终究武艺在其之上,纵然对方刀势凶猛,杨暾却还总能觅着几个间隙递一道纯正剑意进去,甚至在硬碰硬的架挡之中气力也不落下乘,因而即使是同时应对两人,杨暾手中的鹿钟剑纵横撇捺,剑意守正出奇,却也不见有多少狼狈,显得游刃有余,尽显风范。

    然而剩余的三人也并不是看热闹的主,紧盯着剑来刀往拳腿交加的三人,午字位的马脸汉子依旧阴沉不发一言,却悄悄解下腰间捆着的一圈布绳藏在身后,无光的瞳珠通过死鱼眼紧紧注视着战局,如一只伺机待发随时暴起以发出致命封喉一击的兀鹫,静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时分。

    此时,杨暾与对方二人的比拼愈发激烈迅猛,但整场战局的主导权已经悄然由率先猛攻的二人渐渐转移到看似弱势的杨暾手中,随着他动作愈发凌厉流畅,手中剑芒锐意大盛,招式间衔接变换也愈发自如,似一叶孤舟上的白发老叟支着手中长杆在江面上搅弄起一涡深渊,将对方二人如两尾晕头转向的江鱼般渐渐掌握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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