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177 桃花魔的疑点-《你有钱,我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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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奉三年腊月初八的凌晨,    几乎从不下雪的益都城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茫茫,风冷得能冻死人。

    卯初一刻,    倒夜香的徐老三在东二区慈航坊环翠巷的污水渠旁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穿着一身红衣,    呈大字型躺在雪地里,乌黑的长发泼墨一般,    全身都是淤青,    裙摆被撕烂了,露出青白色的大|腿,    腿|根处,    有一个黑红色的桃花烙。

    这就是名震唐国的益都桃花魔杀人案的第一名受害者。

    “死者名为雨青,二十岁,是红香坊武四家的一名歌姬,    前夜受一名恩客邀请,去散花楼表演,    子时离开,    不料死在了半路。经仵作验尸,死者乃是先|奸后杀,    致命死因是勒死,桃花烙印是死后烙上去的,抛尸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凌芝颜顿了顿,“之后,    一直没有找到真正的第一现场。”

    “根据这些卷宗记载,    从玄奉三年腊月到玄奉四年正月,    共有一十六名女子被奸|杀,大腿|根处皆有桃花烙,发现尸体的地点遍布东一区三坊、东二坊、东四坊、北四区三坊、北二区三坊,    官府各种走访排查,甚至一度取消了夜市,恢复了里坊制,但很快就不了了之,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仍是无法找到凶手。一时间益都城风声鹤唳,百姓惶惶不可度日,直到第十七名死者在东市外的污水渠发现。”

    “这名死者也是先|奸后杀,一刀捅入脖颈致命,当时尸体全身是血,出血量明显超出了一个人的出血量,仵作验尸后发现是猪血,根据这条线索,最终锁定了嫌疑人,是东市的一名杀猪匠,叫屠延,在屠延家中发现了杀人凶器放血刀,死者裙摆的碎片,以及罗桃花形的烙铁。因此做实了屠延是桃花杀人魔的事实。”

    林随安:“之前死者致死原因都是什么?”

    凌芝颜:“各有不同,一号和二号死者是勒死,三号到六号是割喉,七号、九号被捂死的,八号、十号到十六号,皆是被人以利器剖腹而死,十三号到十六号发现尸体时,内脏甚至被野狗吃了不少。”

    花一棠:“你发现的疑点在何处?”

    “疑点有三处,”凌芝颜道,“第一,这十七宗案子被并案调查的条件有两个,其一,尸体大腿|根部的桃花烙印,其二,死者都是先|奸后杀。问题就出在这里,第七和第九名死者腿上的桃花烙与其他死者的烙印不同。”

    说着,凌芝颜将所有卷宗都翻到了检尸格目那一页,一一比对道,“七号和九号死者的桃花烙明显更小,更精致,而且是六瓣桃花。”

    林随安凑上前仔细一瞧,好家伙,还真是!

    其余死者的桃花烙都是五瓣桃花,直径大约一寸左右,而凌芝颜指出的两名死者的桃花烙,明显规格不同。

    花一棠撩起眼皮看了夏长史一眼,“夏长史,这个疑点作何解释?”

    夏长史抹汗,“具体督办此案的是当时的总捕头吴正清,案情细节他最清楚。”

    花一棠:“正好,司兵署就在隔壁,不妨请吴参军一起吧。”

    “对对对,花参军说的是。”

    不多时,吴正清到了,脸色比昨天晚上还差,眼圈是黑的,脸是肿的,看样子大约是一晚上没睡,口气不太好。

    “凌司直可问清楚了,昨日吴某到底在何处?”

    “我已问过昨日在案牍库值守的书吏,他们皆可为吴参军作证。”凌芝颜道,“今日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桃花杀人魔一案的疑点。”

    吴正清皱眉:“此案已经结案五年,有何疑点?”

    凌芝颜将适才的疑点又提了一遍,吴正清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这两具尸体上的桃花烙略有差别,但根据我的推断,大约是桃花魔之前的桃花烙丢了或者烧坏了,所以做了新的桃花烙。”

    凌芝颜摇头,“说不通,若是用了新桃花烙,为何后面又用回了第一版的桃花烙?”

    吴正清喉头动了动,沉默。

    凌芝颜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来,“第二处疑点,十七名死者,只确定了十五名死者的身份,七号和九号死者直到结案依然身份不明,又恰好和桃花烙的疑点重合,吴参军不觉得太巧了吗?”

    吴正清:“益都有五十万人口,偶尔有几个尸体查不到身份也不奇怪……”

    “这两名死者,一个十岁,另一个只有八岁!”凌芝颜骤然厉喝,夏长史和吴正清同时一个哆嗦。

    林随安和花一棠大惊失色,凑上前细细一看检尸格目,两名死者的年龄分别写着“稚女,十岁左右”,“稚女,八岁左右”。

    林随安脑中“嗡”一声,毫无预兆的,在杨都城看过的那些白牲的记忆疯了一般涌出,好似万花筒在眼前飞旋——

    【阿娘……】

    【二娘乖乖喝药……】

    【九初河水清又清,阿娘的娃儿眼儿明……阿娘的娃儿也要归家咯——】

    【秀儿……】

    【哥哥笑起来最好看……】

    难以言喻的血腥杀意和痛楚钻入四肢百骸,林随安猛地攥住千净刀柄,千净刀身嗡鸣不止,墨绿色的杀气几乎要从刀鞘中溢出来。

    “林随安!”花一棠的手猛地罩住了林随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传到了林随安的手上,渐渐安抚了躁动的千净。

    林随安长吁一口气,这才发现整座司法署静得吓人,所有人都怔怔看着她,凌芝颜有些不知所措,木夏满面担心,夏长史和吴正清面色惊恐,花一棠眼眶赤红,看起来要哭了。

    “无妨,大约是早上打了一架,有些气血上涌,歇歇就好了。”林随安反手捏了捏花一棠的手安抚道。

    花一棠绷紧下巴,上前一步,以身体遮住了二人交握的手。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林随安,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凌芝颜又看了林随安两眼,见林随安情绪已经稳定,这才继续道,“案宗记载最后一名死者,左芳芳,年三十一,家住东二坊,平日里常去东市屠延的猪肉铺买肉,因此被屠延盯上,成了最后一个目标。”

    吴正清抱拳,“正是如此,屠延对奸杀此女的过程供认不讳,也指认了杀人的地点,就在他的卧房里,杀人的放血刀与左芳芳的伤口比对相符,在屠延的床下,搜到了桃花烙。最重要的是,屠延对之前杀害一十六名的女子的罪行当堂招供,当堂画押。”

    凌芝颜扯出左芳芳的检尸格目,“吴参军难道不觉得左芳芳的桃花烙与之前也有不同吗?”

    吴正清瞪大了眼睛,“凌司直此话从何说起,这张检尸格目上的桃花烙清清楚楚,五瓣桃花,一寸大小,与之前的桃花烙分明是一样的!”

    林随安正要探头去看检尸格目,不料被花一棠一把拽了回来,还凶巴巴瞪了她一眼。

    “这个烙印边缘更为清晰,是新做的。”凌芝颜道。

    “这正验证了我之前的推论,”吴正清道,“屠延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多做了几个桃花烙备用。”

    凌芝颜:“这便是最大的疑点。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儿屠延不曾在口供中提过?且他对之前的杀人细节供述十分模糊,与检尸格目出入甚大。”

    “这个……”吴正清看了夏长史一眼,夏长史皱眉,点了点头,吴正清这才继续道,“实不相瞒,屠延入狱后,大约知道自己恶事做尽,难逃一死,惊惧之下,人就有些疯癫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他供出了之前几名死者第一杀人现场的位置,我们派人查了,的确发现了死者的遗物。至于那些细节,屠延说他杀人之时处于癫狂状态,事后就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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