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上身-《有一个道士》

    基本上入夏了,李易回到家,天还亮得很。他直接进的厨房,因为下午风儿妈的那个样子,他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妈妈。

    “儿子回来了,来,把菜端出去,去吃饭去”

    “哇,妈,今天还有回锅肉呢”。李易端着回锅肉就往堂屋去(农村的房子,不分什么厅什么室的,一般都是在堂屋吃饭,就是最中间那个屋子),他顺手抓了一块肥肉就丢到了嘴巴里,可能是刚出锅,烫得他抓耳挠腮的。他边走边说,“对了妈,我今天去看小风儿了,她好像很严重的,她会不会死呀”。

    李易说完这话,正奇怪他妈为什么不答应他呢。眼前忽然一亮,堂屋到了。爷爷,老爸,老黄叔都坐在那张油亮的四方桌前,面色严肃,特别是老黄叔,眼睛似乎都要喷火了。

    李易觉得老黄叔应该是听见他刚刚说的话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太阳穴青筋暴突,那么用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那张老老的四方桌都打得“咿呀”一声,李易很庆幸,那一章没拍在他身上。

    “说啥子混话,你风儿妹妹长命得很”。李中国狠狠瞪了李易一眼。“老黄,你莫听那混小子乱说,他晓得个锤子啊”。

    “老李,你晓得不,看到风儿那个样子,我他妈真的是心子窝窝都在痛啊。都怪我,当初她个人屋头人都不想要她那条命了,我还傻里吧唧的让她住在我屋给她医。她妈的,她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啊,就她妈的不甘心也来找我啊,找那么小个女娃娃干啥子啊”说到这,李易听到老黄叔的声音也哽咽了,老黄叔抹了一把眼泪,灌了一口他们每个男人面前都有的白酒,是老爸打的散装老白干。“真的,老李,我都想好了,明天再等一天,如果凤儿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的话,我就拿着汽油上她坟头去,我也把自己烧死了,变成鬼,看他妈的谁怕谁,大不了同归于尽。”老黄叔又抹了一把泪,灌了一口酒。

    李易没有听懂,“那个女人,她,变成鬼。”

    李中国也灌了一口酒,“你确定不,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妈的,有好久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了”。

    李易看到老黄叔一个大男人那满袖子抹泪的样子,不由得也有点难受,又狠狠扒了两口饭。

    小凤儿生病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老黄叔背小凤儿从县城医院回来的那个晚上,小凤儿依然什么都吃不下去,好不容易灌了两口鸡汤,转眼就吐了出来。“老黄,啷个办嘛,我的风儿啊,”风儿妈哽咽的说不清楚话了。老黄叔也是眼睛都和发了情的牛一样红了,看着床上才躺了两天,瘦得却像饿了两个月的女儿,老黄叔也是狠狠的一拳头就砸在了墙上,“妈的,明天我就带她上省城,去北京,我就不信我倾家荡产都弄不清楚我女儿到底是个什么病”。

    当晚,凤儿妈和凤儿一起睡,老黄叔就睡在自己屋,就在她们两的隔壁。刚上床,想到隔壁女儿的那样子,老黄叔是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半夜,后来凤儿妈回忆的时候说的是半夜2点。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个夜晚的安静,也把这个家庭彻底推进了绝望的深渊。

    老黄叔被惊醒过后,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了起来,两步就到了凤儿两母女的门前,推开门看到里面情景的第一眼,老黄叔这个正30出头的壮年汉子腿一下就软了,要不是手还握着门把手,都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凤儿妈瑟瑟发抖的靠在床头,双眼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口。窗帘被拉开了,窗户也开着一扇,凤儿就这样横坐在窗台上,一只脚在屋内,一只脚悬在窗外。惨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也是惨白的。平时总呵呵笑的风儿现在也是笑着的,可是那种笑是很生硬的那种笑,你看得出来她并不开心,她自己也知道,但她的嘴角就是那样硬生生往上翘着,她眼睛平视着前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没有一丝丝的生气儿。她睡觉时风儿妈怕她冷着给她穿的长袖里衣被她脱了扔在地上,她只穿着一件短袖的衬衣坐在那儿,而她的双手正在抓着她自己的腿,她自己的肚子,她自己的手,就像和别人打架时候一样,就那么一道一道的抓,透过月光,你可以看见,凤儿腿上,手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一道道的抓痕,血肉模糊。所以前面说,她是不开心的,因为没有人会在身上有那么多伤口都在流血的情况下,还会开心。

    老黄叔看得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凤儿,你在干啥子”。窗台上坐着的凤儿像睡着了刚被爸爸叫醒一样,慢慢的偏过了头看向了老黄叔。那双仿佛只有眼白的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他。老黄叔后来说。那一瞬间,他真的是怕了。但他目光没有躲闪,又大喊一声,“凤儿,你在干啥子”。风儿妈也回过神来,哭着喊“凤儿,我的风儿啊,你在干啥子啊”。凤儿的头又偏了偏,仿佛回过神来了似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腿,突然就哭了起来“爸爸妈妈,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们,我好痛啊。”

    然后风儿又睡着了,老黄叔陪着他们坐到了天亮。“我去找老李想想办法,白天应该没事,凤儿的伤口先别管,就用被子先盖着,我先想想办法”,凤儿妈知道就算处理了那些伤口也没什么用,所以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眼泪一股脑的往下掉。“放心,天黑之前我会回来的”。

    李中国这次真的是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妈的,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事”。

    李易看他妈妈也是双手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

    场面就这样莫名的安静了下来。突然李易看到爷爷动了,他第一次拿起面前属于他的那杯酒,也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就看着李易,目光复杂,犹豫。

    “尽量还撑2天吧小黄,我找人来解决这个事情”爷爷说完继续望着李易,“格局浊而带富,为入世天师道士;时落孤寡,为修道之命也。都是命啊”。